荀纬于渔村悄然布下“小聚灵阵”,本意是护佑一方水土,略报收留之恩。起初数日,风平浪静,阵法汇聚的微薄灵气润物无声,村民只觉近日鱼汛稍好,精力略足,只道是海神庇佑,并未深究。荀纬亦沉浸于疗伤与参悟《龙韬》之中,体内那丝龙脉之气日渐凝实温顺,对“势”的感悟愈发深刻,虽离痊愈尚远,但已能勉强下地行走,施展些许粗浅水行法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偏远渔村的片刻安宁,终究被不速之客打破。
这日黄昏,残阳如血,将海面染成一片赤金。荀纬正于屋前礁石上,尝试引动潮汐之力辅助行功,忽觉心神一动,怀中那枚诸葛亮所赠玉佩微微发烫,《龙韬》纲要中关于“地脉预警”的篇章自行浮现脑海!几乎同时,他布于村后小山的那处阵法节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有强大的、充满恶意的气息,正从海上急速逼近!非是寻常海匪,那气息阴冷邪戾,与西山会妖人同源,却更加精纯磅礴!
“来了!”荀纬豁然起身,脸色凝重。是冲他来的?还是巧合?
未及细想,海天相接处,已现出三艘快船的影子!船体狭长,通体漆黑,船帆上绣着狰狞的夜叉图案,破浪而来,速度奇快!船头各立着数道身影,黑袍猎猎,气息连成一片,如同乌云压境,尚未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已笼罩整个渔村!
“是……是黑蛟帮的仙师们!”有眼尖的渔民失声惊呼,声音颤抖,充满恐惧。往日黑蛟帮来袭,最多一两艘小船,劫掠一番便走,何曾见过如此阵仗?这三艘大船,数十名“仙师”,分明是要将渔村夷为平地!
“快跑啊!”村中顿时大乱,哭喊声、惊叫声响成一片,妇孺老弱仓皇向山中逃窜,青壮渔民则拿起鱼叉柴刀,聚集到村口,虽面色惨白,却无人后退,欲做殊死一搏!陈翁将阿草塞给荀纬,嘶声道:“荀先生!带阿草走!快!”自己则提起鱼叉,冲向村口。
荀纬看着眼前混乱景象,又望向海上那三艘散发不祥气息的快船,心中怒火升腾!西山会!阴魂不散!竟追杀至此,还要牵连无辜!
他不能走!也走不了!对方目标显然是他,他若一走,盛怒之下的西山会妖人,必会屠村泄愤!
“陈翁,带大家退入后山,依托山林躲避!我来挡他们一阵!”荀纬一把将阿草推回陈翁怀中,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荀先生!你……”陈翁愕然,看着荀纬苍白却坚定的脸,知他不是虚言,一跺脚,“好!先生小心!”转身组织村民撤退。
荀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经脉刺痛,一步步走向村口海滩。他伤势未愈,内力十不存一,面对数十名精锐妖人,无异螳臂当车。但,《龙韬》有云:势不可用尽,用尽则倾;力不可使绝,使绝则衰。当借天地之势,以弱胜强!
他目光扫过脚下沙滩、身后村落、眼前大海、空中残阳,心中急速推演。对方船快,修为高,硬拼必死。唯有借地利!借天时!借……这渔村数月来,因他存在而悄然改变的一丝“人势”!
“嗡!”
他并指如剑,点向脚下沙滩!体内那丝温顺的龙脉之气汹涌而出,并非攻敌,而是疯狂注入地底!他在沟通渔村下方那处微弱的地脉节点,强行激发“小聚灵阵”的潜能!同时,他依照《龙韬》中一门极其凶险的“燃血引潮”秘法,逼出心头精血,洒向大海!
“以我之血,祭告海若!龙脉为引,潮汐听令!起!”
“轰隆隆——!”
异变陡生!原本平静的海面骤然沸腾!以荀纬所在海滩为中心,一道高达数丈的巨浪凭空掀起,并非扑向村落,而是如同墙壁般,狠狠拍向那三艘疾驰而来的黑船!更诡异的是,巨浪之中,隐隐有龙形虚影翻腾,散发出淡淡的龙威!
“嗯?龙气?”为首一艘黑船上,一名面容阴鸷、手持骷髅杖的老者轻咦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贪婪,“果然在此!结阵,破浪!”
船上黑袍人齐声应诺,各执法器,道道黑气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面巨大的鬼面盾牌,挡向巨浪!
“轰!”
巨浪与鬼面盾猛烈碰撞,水花夹杂着黑气四溅!鬼面盾剧烈晃动,出现裂痕,却并未破碎!而荀纬则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他本就重伤,强行引动地脉与潮汐,已是透支生命!
“蝼蚁撼树!擒下他!搜魂炼魄!”阴鸷老者冷笑,骷髅杖一指,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直扑荀纬!皆是筑基好手!
眼看荀纬就要被擒!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十支劲弩从村中射出!竟是陈翁带领部分未逃远的青壮渔民,利用简陋的弩机,发动了袭击!弩箭虽无法伤及修士,却成功扰乱了黑影的身法!
“找死!”一黑影怒喝,反手一掌拍出,黑风呼啸,将数名渔民连人带弩掀飞!
“乡亲们!”荀纬目眦欲裂,心中悲愤与决绝达到顶点!他不再顾忌伤势,将残存所有龙气与精神力,疯狂灌入怀中玉佩!他要引爆这枚诸葛亮留下的信物,借助其中蕴含的一丝仙灵之气与阵法之力,做最后一搏!
“龙韬·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给我……镇!”
玉佩爆发出刺目白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龙形气劲冲天而起,并非攻敌,而是猛地扎入脚下大地!整个渔村方圆百丈的地面微微一震,一股厚重、沉凝、包容一切的“地势”被引动,化作无形的屏障,将村落笼罩!同时,村后小山的阵法节点光芒大放,汇聚的灵气化作道道清光,射向空中的鬼面盾!
“咔嚓!”
鬼面盾本已受创,再遭内外夹击,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残余的巨浪力量席卷而下,将三艘黑船冲得东倒西歪,船上妖人一阵手忙脚乱!
“好个小子!竟能引动地脉!”阴鸷老者又惊又怒,稳住身形,骷髅杖黑气大盛,“看来留你不得!布‘万鬼噬魂大阵’!炼了他!”
更多黑袍人飞身下船,在空中结成一个邪恶阵法,无数厉鬼虚影浮现,发出刺耳尖啸,扑向荀纬与村落!
荀纬油尽灯枯,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视野模糊,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影扑来。他心中一片平静,尽力了……只是,连累了这些淳朴的村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昂——!”
一声清越激昂、充满威严与愤怒的龙吟,毫无征兆地,自东海深处响起!声震百里,海浪为之平息,风云为之变色!
那漫天鬼影,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惊恐尖叫,瞬间溃散大半!结阵的黑袍人更是如遭重击,纷纷吐血坠海!
阴鸷老者骇然色变,望向龙吟传来方向,失声道:“东海龙族?!不可能!它们早已避世……”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自海平线疾射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金光敛去,现出一名身着金甲、头生玉角、面容俊朗却怒容满面的青年!青年手持一柄分水刺,目光如电,扫过场中,最终落在荀纬身上,尤其是感受到他体内那丝精纯的龙脉之气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何方妖孽,敢在东海撒野,伤我龙族贵客?!”金甲青年声若雷霆,分水刺一指,一道金色闪电劈向阴鸷老者!
“误会!道友误会!”阴鸷老者吓得魂飞魄散,仓皇抵挡,却被一击劈飞,狼狈不堪,“我等乃西山会巡海使,奉命追捕要犯,不知此子与龙族有旧……”
“西山会?哼!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再敢踏足东海,杀无赦!”金甲青年霸气凛然,根本不听解释,手中分水刺再挥,漫天金雨洒向剩余妖人!
西山会众人哪敢停留,发一声喊,架起重伤的老者,仓皇驾船遁走,转眼消失在海平面。
金甲青年并未追赶,收起分水刺,落到荀纬面前,打量着他,眉头微蹙:“你身负我族龙气,却非龙族,人类?为何会我族失传的《龙韬》引势之法?方才那声龙吟,是你引动的?”
荀纬强撑着一丝清明,看着眼前这位突如其来的“龙族”,心中惊疑不定。龙族?《龙韬》?他虚弱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却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金甲青年伸手扶住他,感应到他体内糟糕的状况与那丝纯净的龙脉,沉吟片刻,取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沁人清香的丹药塞入他口中,又对惊魂未定的陈翁等人道:“此人我带走疗伤,你等不必惊慌。”
说罢,化作一道金光,卷起荀纬,投入大海,消失不见。
渔村重归平静,只留下满地狼藉与面面相觑、恍如梦中的村民。
海波之下,暗流涌动。荀纬的踪迹,因这突如其来的龙族介入,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而《龙韬》之秘,东海龙族,似乎又将揭开一场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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