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碗热粥
天色微明，风雪已停，但寒意更甚。青石镇仿佛被冻僵了一般，屋檐下挂满了冰棱，街道上行人稀少。
林轩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旧棉袍，背着用粗布包裹的锈剑，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武馆大门走去。他需要先去任务堂确认任务，然后便要直接进入危机四伏的黑风山脉。
刚走到前院，一阵熟悉的、带着浓郁米香的热气便飘了过来。只见院角那间简陋的伙房外，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费力地将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米粥从灶上抬下，正是武馆负责杂役的老马头。
老马头年过六旬，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沟壑，是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在武馆干了二十多年杂役，为人老实巴交，平日里对谁都是唯唯诺诺。林轩这五年来没少受他暗中照顾，有时是偷偷多留的一个馒头，有时是寒冬里悄悄塞过来的一块烤红薯。
“马伯，早。”林轩停下脚步，轻声问候。
老马头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林轩，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露出憨厚而局促的笑容：“是……是林小哥啊，这么早就要出去？”
“嗯，去接个任务。”林轩点点头。
老马头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看了看林轩单薄的衣衫和背后那显眼的布包（他认得那是林轩从不离身的锈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他自然也听说了昨日考核林轩一鸣惊人的事情，更看到了馆主对他的青睐。但这世道，出头椽子先烂，他这把年纪，见过太多起起落落。
最终，他还是转身从伙房里拿出一个粗陶大碗，用瓢舀了满满一碗滚烫的米粥，粥熬得稠稠的，上面还飘着几点油星和碎菜叶。他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林轩面前，低声道：“天冷，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再走吧。”
碗很烫，热气蒸腾，模糊了老马头布满皱纹的脸。
林轩看着那碗粥，又看了看老马头冻得开裂的手，心中微微一暖。在这人情淡薄的武馆，这份来自底层、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善意，显得格外珍贵。
他没有推辞，接过碗，道了声：“谢谢马伯。”
粥很烫，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浓郁的米香和暖流顺着食道滑入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让他因即将面对生死危机而略显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
老马头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喝粥，脸上带着满足的、憨厚的笑容。
“马伯，”林轩喝完最后一口粥，将碗递还，看着老人，很认真地说道，“以后……我那份例钱，会多些。您……自己多保重身体。”
他没有许诺什么大富大贵，只是平淡地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并给予一句朴素的关怀。
老马头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林小哥你有出息了就好，就好……”他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
林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老人一眼，仿佛要将这份温暖记在心里。然后，他转身，大步朝着武馆大门走去。
背影在雪地中拉得长长的，依旧单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挺直，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老马头望着林轩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只是喃喃自语：“这孩子……眼神不一样了……像他爹……”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忙碌去了。
一碗热粥，几句闲话，短暂却真实。
这或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一丝宁静与温情。
林轩走出武馆大门，冰冷的空气再次将他包裹。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岚武馆，目光复杂，有冷漠，有决绝，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然后，他毅然转身，踏着积雪，朝着镇外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笼罩在灰蒙蒙雾气中的黑风山脉走去。
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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