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暗河水汽扑面，带着一股河底淤泥的腥味。林九川屏住呼吸，紧贴着湿滑的岩壁，一点点向那片站满死亡士兵的浅滩挪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王铁柱瘫坐在浅滩中央，背对着他，肥胖的身体在幽蓝鬼火的映照下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那些 silent 矗立的死亡士兵，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将他围在中间，既不像保护，也不像囚禁，更像是一种……诡异的看守？它们在等待什么？
林九川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他见识过，一旦被惊动，在这狭窄的河岸边，他绝无生还可能。他必须弄清楚状况。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调动那残存的强化视觉，看向王铁柱和那些士兵。
在王铁柱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混乱的能量场，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干扰着他的神智。而那些死亡士兵，它们体内的能量流动也并非完全死寂，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速度，向着暗河下游的方向……汇聚？
下游有什么？
林九川的目光越过 silent 的士兵方阵，投向暗河下游的黑暗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加浓郁的阴气在凝聚。
不能再等了。必须先把王铁柱弄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青铜镜对准浅滩方向，试图用镜光吸引王铁柱的注意，或者干扰一下那些士兵。
然而，就在他准备行动的刹那——
异变突生！
王铁柱似乎因为长时间的恐惧和僵坐，身体麻木，想要稍微挪动一下位置，却一不小心，脚下一滑！
他本就坐在浅滩边缘，靠近河水的地方。这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肥胖的身体向后一仰——
噗通！
水花四溅！
他并没有掉进暗河，而是跌入了浅滩边缘一个被水草和碎石半掩着的、黑黝黝的洞口！那洞口直径约有一米，深不见底，仿佛一张突然张开的地狱之口！
“柱子！”林九川失声惊呼，再也顾不得隐藏，猛地从岩壁后冲了出来！
那些 silent 的死亡士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齐刷刷地转过头，数百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林九川！
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但林九川此刻已经顾不上它们了！他眼睁睁看着王铁柱消失在那个黑洞里，生死不明！
他挥舞着青铜镜，镜面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暂时逼退了最先冲过来的几个士兵，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洞口！
“拦住他！”一个冰冷僵硬的声音，竟然从士兵群中响起！是那个之前发出指令的冰尸巫师！它举起骨杖，指向林九川！
更多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九川目眦欲裂，星髓令牌爆发出沉重的威压，强行撞开一条路，扑到了洞口边缘！
他毫不犹豫，就要往下跳！
就在这时，苏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上方岩壁落下，奇形钺划出一道乌光，劈退了两个试图从背后袭击林九川的士兵！
“我先下！”苏翎语气急促，不容置疑，率先纵身跳入了黑洞！
林九川一咬牙，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身体急速下坠！
这似乎是一口垂直的暗井，井壁湿滑冰冷。下落了约莫两三秒，脚下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声音和苏翎的闷哼。
噗通！林九川也摔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水并不深，只到腰部，但寒意彻骨。
他迅速站稳，拧亮强光手电。
光线照亮了井底的情况。这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水池，水质浑浊，散发着恶臭。王铁柱正瘫在不远处的浅水区，呛咳着，似乎没有生命危险。
但让林九川和苏翎头皮发麻的是——这口暗井的井壁！
井壁并非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墨绿色的、如同绒毯般的……苔藓！
这些苔藓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缓缓地、如同呼吸般……蠕动着！
更恐怖的是，在苔藓的表面，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无数张模糊的、扭曲的……人脸！
这些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各异，但都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怨毒和绝望！它们仿佛是被活生生嵌入苔藓之中，五官轮廓随着苔藓的蠕动而微微变形，如同在地狱中哀嚎！
“人面苔……”苏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传说中只生长在极阴绝怨之地的邪物……能吞噬生灵的精气神，将受害者的痛苦面容永远留在上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些蠕动的人面苔藓，似乎感知到了活人的气息，蠕动的速度陡然加快！无数张痛苦的人脸齐齐转向井底的三人，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他们！
一股强大无比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吸力，从井壁上传来！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怨灵之手，要将他们的灵魂从身体里拉扯出去，也变成这苔藓上的一张新面孔！
王铁柱刚刚缓过气，又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怪叫着向林九川和苏翎靠拢。
“不能待在水里！找地方上去！”林九川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痛苦，用手电光扫视井壁。井壁光滑，布满滑腻的人面苔，根本没有借力之处。
井口在高处，已经被死亡士兵堵住。
他们被困在了这口布满邪物的暗井之底！
而上方，那些死亡士兵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正在逼近井口！
下有吞噬灵魂的人面苔，上有索命的死亡军团！
真正的绝境！
林九川看着井壁上那些扭曲痛苦的人脸，又看了看手中光芒被阴邪气息压制的青铜镜和星髓令牌。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变成苔藓上的一张新面孔？
地下暗河的水声仿佛消失了，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浅滩上，那些身披残破铠甲的死亡士兵依旧背对而立，如同亘古存在的墓碑。而那个站在它们中间的“王铁柱”，更是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寒的诡异。
林九川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砾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紧紧握着青铜镜和星髓令牌，镜面清光摇曳，令牌微微震动，似乎都在与前方弥漫的阴邪气息对抗。
就在他距离浅滩不足十丈之时，异变陡生！
那些静止不动的死亡士兵，毫无征兆地，齐刷刷地转过了身！
没有面孔！
残破的头盔之下，本该是脸庞的位置，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但它们“注视”而来的方向，却精准地锁定了林九川三人！
与此同时，站在它们中间的那个“王铁柱”也缓缓转过头。
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王铁柱脸上那几颗因为惊恐而冒出的痘痘都分毫不差。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活人的情感，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俺……俺滴亲娘哎……”真正的王铁柱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后蹭。
苏翎眼中白色漩涡急转，脸色更加苍白：“九川！小心！它们……没有魂，只是被某种力量驱动的‘空壳’！那个假铁柱是……是诱饵！它在吸引我们身上的‘生气’！”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个假“王铁柱”抬起手，指向林九川三人。刹那间，所有的死亡士兵动了！它们迈着僵硬而统一的步伐，踏着河水，无声无息却快如鬼魅般冲了过来！锈蚀的兵器拖拽在河水中，却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退！”林九川大吼，同时将青铜镜高举。
清光暴涨，如同一面光盾挡在身前。
嗤嗤嗤！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死亡士兵撞在清光上，身上立刻冒起黑烟，动作微微一滞。但它们数量太多，前赴后继，清光护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镜身再次变得滚烫。
“令牌！试试令牌！”苏翎急喊。
林九川立刻催动星髓令牌。令牌上的星辰纹路亮起，散发出一种不同于青铜镜清冷的、更加浩瀚深邃的气息。一道微弱的星辉扫向死亡士兵。
被星辉扫中的士兵，动作明显变得迟缓，仿佛身上的阴邪之气被暂时压制。但令牌消耗的似乎是林九川自身的精神力，仅仅几下，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不行！数量太多！挡不住！”林九川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青铜镜和星髓令牌都只能暂缓它们的步伐，无法真正消灭这些诡异的“空壳”。
而那个假“王铁柱”，依旧站在原处，脸上挂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灰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仿佛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后退的道路已经被死亡士兵封死，侧面是漆黑冰冷的暗河，前方是绝路。
绝境之中，林九川的目光扫过河岸，突然发现紧贴着岩壁的下方，有一个被乱石半掩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方。
“那边！进那个洞！”林九川当机立断，一边拼命催动青铜镜和令牌阻挡士兵，一边搀起吓软的王铁柱，和苏翎一起向着洞口冲去。
死亡士兵如同潮水般涌来，冰冷的杀气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
三人险之又险地冲到了洞口边，林九川将王铁柱和苏翎猛地推进洞里：“快进去！”
他自己则转身，将最后的力量注入青铜镜，一道炽烈的清光如同冲击波般向前横扫，暂时将追兵逼退数步。趁此间隙，他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洞口。
几乎在他进入的同时，洞口外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死亡士兵包围，但它们似乎对洞口有所忌惮，只是围在外面，发出无声的咆哮，却没有立刻追进来。
洞内狭窄而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另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腐烂苔藓的气息。三人惊魂未定，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息。
“暂时……暂时安全了？”王铁柱颤声问道。
林九川刚想开口，却突然感到脚下一空！
“小心！”
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倚靠的洞壁竟然是一层脆弱的伪装！下方是空的！
三人惊呼着向下坠落！
噗通！噗通！噗通！
没有预想中摔在坚硬地面的剧痛，而是落入了一种粘稠、冰凉的液体中。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腐朽气息瞬间将他们淹没。
林九川奋力挣扎出“水面”，抹掉脸上的粘液，急忙看向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口巨大的、废弃的竖井底部。井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暗绿色的、湿滑的苔藓类物质覆盖着，这些苔藓……在蠕动！并且，在苔藓之中，若隐若现地镶嵌着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那些人脸栩栩如生，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表情，仿佛他们的灵魂被永久地禁锢在了这苔藓之中！
而他们坠入的“液体”，则是一种墨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浆液，里面似乎还漂浮着一些难以辨认的残骸。
头顶上方，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青铜镜和星髓令牌在这口诡异的井中，光芒被压制到了极限，只能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那浓重的阴邪气息如同实质，不断侵蚀着微弱的清光和星辉，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手正在试图钻进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同化。
苏翎看着井壁上那些痛苦的人脸，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这……这是‘养尸井’还是‘聚阴池’？我们……我们会被这些苔藓吞噬……”
王铁柱已经吓傻了，只会喃喃自语：“俺不要变成苔藓……俺不要……”
林九川看着井壁上那些扭曲痛苦的人脸，又看了看手中光芒被阴邪气息压制的青铜镜和星髓令牌。刺骨的寒意顺着浸泡在粘液中的身体蔓延上来，绝望如同井底的黑暗，吞噬着最后一丝希望。
难道……历经艰险，闯过祭坛，摆脱了死亡士兵，最终却要在这口诡异的井里，化作苔藓上的一张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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