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演习的命令如同一声惊雷，正式炸响了“利刃”基地上空短暂的宁静。代号“雷霆-风暴”的大规模跨军兵种实兵对抗演习，将在七十二小时后全面展开。整个基地瞬间进入了一种高速运转的临战状态，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硝烟（模拟）和一种无声的亢奋。
“锋刃”小组被编入红方特种作战序列，负责在演习初期，对蓝军纵深区域的一处重要模拟通讯枢纽，进行渗透侦察与破坏。这是一个典型的“尖刀”任务，高风险，高回报，一旦成功，能极大地扰乱蓝军前期的指挥与部署。
任务简报室内，气氛凝重。巨大的电子沙盘上，蓝军防线层层叠叠，标注着各种火力点、雷达站、巡逻路线。那片需要渗透的区域，被标记为“阴影峡谷”，地形复杂，峡深林密，是天然的潜伏与反潜伏战场。
“情报显示，蓝军在此处的防御外松内紧。”“犀牛”指着沙盘，眉头紧锁，“常规渗透路线，很可能都在对方的监控和预设火力覆盖下。而且，不能排除‘第三方’介入的可能性。”
他口中的“第三方”，虽未明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陆沉。在这种规模的演习中，他和他带领的精锐小队，绝不会缺席，很可能扮演着更加关键和诡异的“战场变量”角色。
程微意凝视着沙盘上那片阴影区域，大脑飞速运转。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看似无路的悬崖峭壁，掠过蜿蜒曲折的地下暗河标记，最终停留在一条几乎被忽略的、标注着“废弃采矿坑道”的虚线符号上。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这里。”她伸出食指，点在那个不起眼的标记上。左臂的动作已经自然了许多，虽然发力时仍需注意，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
“废弃坑道？”“炸药”凑过来看了看，“这玩意儿靠谱吗？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塌了，或者被蓝军设了陷阱。”
“风险与机遇并存。”程微意语气平静，“正因为看似不可行，才可能成为思维的盲区。坑道如果能通行，可以直接绕过蓝军大部分地面警戒，直插目标心脏。我们需要提前进行可行性侦察。”
“犀牛”沉吟片刻，又与其他队员交换了眼神。程微意提出的方案确实大胆，但也切中了要害。“蜂鸟，能搞到这条坑道更详细的地质结构和近期情况吗？”
“蜂鸟”推了推眼镜，手指在便携终端上飞快操作：“我试试，通过民用地质数据库和旧版军事地图交叉比对……需要一点时间。”
“尽快。”“犀牛”拍板，“在‘蜂鸟’确认情报的同时，我们制定多套行动预案，包括强攻、迂回，以及……Kestrel的坑道方案。”
接下来的几十个小时，“锋刃”小组进入了争分夺秒的战前准备。检查装备，补充给养，反复推演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程微意更是将那条废弃坑道的历史图纸和能找到的所有相关信息研究了无数遍，在脑海中模拟着可能遇到的塌方、积水、毒气（模拟环境设置）等困难及处置方式。
她发现自己在面对这种复杂战术难题时，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和兴奋。那些在图书馆啃下的枯燥理论，在狼山和“利刃”基地流下的血汗，此刻都化为了她思维版图上清晰的坐标。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于战场态势的感知和预判能力，在高压下正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出发前夜，基地举行了简短的誓师大会。所有参演学员列队站在操场上，夜色笼罩，只有探照灯的光柱划破黑暗。山魈教官站在队列前，做最后的动员，话语简短却极具分量。
程微意站在队伍中，身姿挺拔。她能感觉到身边林薇微微急促的呼吸，能听到“犀牛”沉稳的心跳（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也能感受到远处指挥台方向，那道若有若无、却始终存在的冰冷注视。
她没有抬头去寻找那道目光的来源，只是将背脊挺得更直。她知道，他一定在看着。看着这支他亲手参与锻造的“利刃”预备队，是否能在真正的沙场秋点兵中，初露锋芒。
誓师大会结束，各小组按计划登车，奔赴不同的集结地域。“锋刃”小组乘坐的装甲运兵车在夜色中颠簸前行，车厢内一片沉默，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装备轻微的碰撞声。每个人都在利用这最后的时间调整状态，或闭目养神，或最后检查武器。
程微意靠在车厢壁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震动。左臂在长时间的固定姿势下有些发僵，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肩关节，隐痛依旧存在，但已在她可以掌控和忽略的范围内。她闭上眼，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行动路线和应急预案。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缓缓停下。车厢门打开，一股带着草木清香和凉意的夜风涌入。“锋刃”小组，抵达预定渗透出发阵地。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山林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阴影峡谷”就在前方不远处，在夜色的掩盖下，更显深邃莫测。
“检查装备，最后通讯测试。”“犀牛”压低声音，下达指令。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后，小组全员准备就绪。“蜂鸟”也传来了好消息，废弃坑道的主体结构大概率保持完整，但内部情况不明，存在未知风险。
“按第二套预案，坑道渗透。”“犀牛”最终做出了决定，目光扫过程微意，“Kestrel，你打头，注意安全。林薇断后，‘炸药’、‘蜂鸟’居中策应。保持静默，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简洁的命令和绝对的信赖。程微意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夜视仪拉下，率先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她的脚步轻盈而稳定，每一步都落在预判好的、不会发出声响的位置。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虫鸣，以及任何一丝不属于自然的声音；眼睛透过幽绿的夜视视野，仔细分辨着前方的障碍与路径。
寻找废弃坑道的入口花费了一些时间。它几乎被茂密的藤蔓和坍塌的土石完全掩盖。程微意示意小组停下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铁锈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安全。然后，毫不犹豫地，第一个钻了进去。
坑道内一片漆黑，即使有夜视仪，视野也极其有限。空气潮湿阴冷，脚下是松软的淤泥和碎石。程微意移动得异常缓慢而谨慎，左手扶着冰冷潮湿的岩壁（刻意避免用力），右手持枪在前，每一步都先用脚尖试探。
坑道内部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岔路众多，有些地方需要匍匐爬行，有些地方则积着不知深浅的污水。程微意凭借之前对地图的研究和出色的方向感，引领着小组在迷宫般的坑道中艰难前行。
突然，走在中间的“蜂鸟”脚下一滑，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一块松动的石头滚落，在寂静的坑道里激起清晰回音！
所有人瞬间僵住，屏住呼吸！
程微意猛地举起拳头，示意停止前进。她侧耳倾听，坑道深处，似乎传来了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水滴的……摩擦声？
有情况！
她立刻打出手势，小组迅速散开，依托坑道壁寻找掩体，枪口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细微的摩擦声时断时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悄然移动，越来越近。
程微意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是蓝军的巡逻队？还是……“第三方”？
她缓缓调整着呼吸，将食指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夜视仪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前方拐角处的黑暗。
沙场秋点兵，真正的考验，在这条黑暗的废弃坑道中，悄然降临。而她，作为“锋刃”的尖锋，已无路可退，唯有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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