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教堂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林浅站在更衣间的全身镜前，指尖轻轻拂过婚纱的蕾丝花边——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在原有设计稿上添的手工刺绣，每一朵蔷薇花的脉络里都藏着细如发丝的银线，在光下会泛出极淡的光泽，像她和顾沉舟走过的那些暗处有微光的日子。
“真好看啊……”帮她整理头纱的小雅红了眼眶。小雅是公益培训班里跟着她学设计的姑娘，此刻手里捧着的头纱上，缀着几十颗细小的珍珠，都是之前学员们你一颗我一颗凑起来的，“林浅姐，你看这珍珠，在光下像星星似的。”
林浅抬手触了触头纱，指尖划过一颗略小的珍珠——那是她刚进培训班时，自己用第一笔兼职工资买的，当时只觉得好看，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成为婚礼的一部分。她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的自己眼眶也有点热，婚纱的裙摆很大，衬得她身形格外纤细，可不知怎的，心里却踏实得像揣着块暖玉。
教堂的管风琴突然响起前奏，是她选的《卡农》。小雅赶紧帮她理了理裙摆，声音发颤：“开始了林浅姐，我去看看顾总……”
林浅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侧门。走廊尽头的阳光刚好落在她脚边，铺成一条暖金色的路。她没有父母可以挽着入场，手里只攥着一束铃兰——顾沉舟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像极了她从孤儿院出来后，跌跌撞撞走到他身边的这一路。
红毯两旁的长椅上坐满了人。她看见公益工坊的老张举着相机，镜头都快贴到脸上了；看见珠宝展上认识的那位法国设计师，正对着她比心；还看见顾沉舟资助的那几个山区孩子，穿着崭新的小西装，坐得笔直，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然后，她看见了顾沉舟。
他站在圣坛前，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领口的白玫瑰别得一丝不苟。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涌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可他眼里的光，却比阳光还亮。林浅走着，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工坊见他时，他蹲在地上帮学员捡散落的珠子，指尖沾着银粉，抬头冲她笑的样子——原来缘分早就藏在那些细碎的瞬间里。
她一步步走近，红毯的长度好像刚好够她把这几年的路在心里重走一遍：从孤儿院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到第一次拿起设计笔的笨拙，从被质疑时的红着眼眶改稿，到在他办公室借着台灯的光画完最后一张图……每一步都踩在现实的泥土里，却愣是走出了点童话的意思。
走到他面前时，顾沉舟朝她伸出手。他的掌心很暖，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和她指尖的针脚茧子碰在一起，像两把钥匙终于对上了锁。
“紧张吗？”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冽。
林浅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发来的消息：“明天你不用怕，往前走就好，我在这儿等你。”原来真的有人能把“等你”这两个字，说得比誓言还沉。
牧师的声音温和地在教堂里回荡，林浅听着，视线却忍不住瞟向顾沉舟胸前的口袋——那里别着她偷偷放进去的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两只手，牵着根歪歪扭扭的线，像他们绕了那么多路才抓住的彼此。
轮到交换戒指时，顾沉舟拿出的戒指盒，是他亲手雕的紫檀木盒，边角磨得圆润，上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我的，浅。”林浅的心猛地一揪，想起自己准备的戒指，是用他们第一次合作设计剩下的铂金料融了重打的，内壁刻着日期，正是她当年鼓起勇气敲开他办公室门的那天。
戒指套进无名指的瞬间，管风琴的声音陡然扬高，窗外的鸽子扑棱棱飞起来，带起一阵风，吹得头纱轻轻晃。林浅望着顾沉舟的眼睛，忽然想，原来孤儿也能拥有这样的时刻——被那么多人爱着，被眼前这个人捧在手心，好像过去所有的孤单，都只是为了攒够运气，走到今天。
“我愿意。”顾沉舟的声音很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无论……”
“我愿意。”林浅抢在他说完前开口，声音清亮。她不想听那些预设的“无论”，她只想告诉他，不用等“无论”发生，她此刻站在这里，就已经是这辈子最确定的事。
掌声涌起来的时候，顾沉舟低头吻她。林浅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教堂里的百合香，像把所有安稳的日子都揉在了一起。她抬手抱住他的腰，婚纱的裙摆太大，裹住了两个人，像个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茧。
她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夜里偷偷趴在窗边看星星，总觉得那些光离自己太远。可现在才知道，有些光不是要去追的，它会自己走过来，蹲在你身边，说“以后我照着你”。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涌上来祝福。林浅被围在中间，手里被塞了满满一把花，耳边全是笑声。顾沉舟始终牵着她的手，像握着块稀世的宝石，生怕松一点就会溜走。
“林浅姐，你看顾总看你的眼神！”小雅挤到她身边，偷偷戳她的胳膊，“恨不得把你揣兜里！”
林浅笑着回头，正对上顾沉舟的目光。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像涨潮的海水，漫过了所有过往的坎坷。她忽然懂了，所谓家，从来不是非得有血缘牵着，是有人把你的孤单收起来，把你的努力记下来，把往后的日子，一笔一划写成“我们”。
夕阳把教堂的影子拉得很长，顾沉舟牵着她的手走出大门，宾客们撒起了花瓣，粉色的、白色的，落在她的婚纱上，像一场迟来的、属于她的春天。
“去哪儿？”她问。
“回家。”顾沉舟握紧她的手，脚步轻快，“回我们的家。”
林浅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写在日记本上的话：“如果能有个地方，进门时有人等，出门时有人送，就好了。”
原来真的会有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戒指和她的戒指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说：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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