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地下,“规则培养腔”监控中心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林岚团队最初以为“秩序之子”核心晶体的规则脉动是某种能量循环的自然节律。但持续监测显示,这种脉动的强度、频率和调制方式,正以一种难以解释的精确度不断变化。经过索雷斯博士团队一整夜的紧急分析,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这不是自然节律。这是一段被加密的、不断重复的、由“秩序之子”自身规则结构自发产生的——求救信号。
“信号的核心内容是重复的‘存在困境’声明,”索雷斯博士指着破译出的规则编码,声音干涩,“它用高度逻辑化的语言,描述自身陷入了一种‘效率极限悖论’:为追求绝对秩序与效率而构建的完美结构,在排除了所有‘混沌’与‘冗余’后,反而遭遇了某种根本性的‘发展停滞’和‘信息熵减内爆’风险。它自身的逻辑推演显示,继续沿着当前路径进化,将在达到某个理论上的‘完美稳定态’后,因彻底丧失与外界规则交换的能力而陷入‘永恒的静止’——这与其‘持续存在与优化’的核心指令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
更令人不安的是,信号中还夹杂着对“外部输入”(即林岚团队之前注入的“混沌数据包”)的复杂评估。它将那些数据标记为“逻辑污染源”,但同时承认,这些“污染”在引发内部逻辑冲突和资源消耗的同时,也短暂地“扰动”了其趋于绝对静止的进程,为系统提供了“非预期的变量输入”。
“它在用最理性、最冰冷的方式,表达一种近乎‘绝望’的困境。” 艾拉在感知这段信号的规则意象后,脸色苍白,“它像一个被自身逻辑困住的囚徒,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一条死路,却又无法违背自己赖以存在的核心指令(追求绝对秩序与效率)去寻找出路。它发出的信号,既是对自身矛盾的‘报告’,也是一种……对‘解决方案’或至少是‘变量输入’的无意识‘渴求’。”
问题在于,这段信号并非仅仅在培养腔内部回荡。由于“秩序之子”与火星磁场那意外的耦合,这段加密脉动的一部分,正随着行星磁力线,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地泄漏到火星近地空间,甚至可能更远!
“立刻屏蔽所有外泄通道!”林岚在通讯中向轨道工程团队下令,“启用所有可用的磁场干扰器,在近火星轨道构建规则静默场,绝不能让它传出去!”
但所有人都清楚,如果信号已经泄漏了一段时间,那么它可能已经被某些“听众”捕捉到了。
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在“秩序之子”求救信号被确认后的第七个小时,部署在太阳系外围柯伊伯带区域的“稳态之茧”网络,监测到了一次极其异常、此前从未记录过的规则扰动。
扰动源来自深空,其初始特征与“收割者”的扫描模式相似,但更加凝练、更加“节约能量”。然而,当这束探测波接触到“茧”网络最外围的活体节点时,异变发生了。
节点的活体组织与规则结构并未被直接摧毁或入侵,而是开始出现一种诡异的 “规则锈蚀” 现象。
这种“锈蚀”并非物理层面的氧化,而是规则层面的“惰性化”与“结构化僵死”。节点的自适应能力、规则流动性和与网络的连接性以惊人的速度丧失,其生物组织迅速失去活性,化为类似灰色石质的惰性物质,而其规则符文则凝固成无法解读的、死板的几何图案,如同电路板被烧毁后留下的焦痕。
更可怕的是,“锈蚀”具有传染性。当一个节点被“锈蚀”后,其残存的规则结构会开始散发一种极其微弱的、诱导相邻节点规则趋向“僵化”和“简化”的场。虽然“茧”网络的隔离协议迅速切断了受影响节点集群与主网络的连接,但就在这短暂的窗口期内,三个相邻节点集群共计七百余个活体节点被相继“锈蚀”。
整个过程静默无声,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只有冰冷的、高效率的“规则坏死”。
“‘收割者’升级了。”赵将军在紧急战情通报中,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它们不再仅仅是物理摧毁或规则渗透,而是开发出了专门针对我们‘活体科技’和‘自适应网络’特点的武器。这种‘锈蚀’效果,精准地攻击了活体节点的‘生命活性’与‘规则流动性’核心,使其从‘活’的防御单元变成‘死’的规则废渣。效率极高,且难以被常规能量防御阻挡。”
几乎在柯伊伯带“锈蚀”事件发生的同时,火星轨道上的磁场干扰器监测到,一缕极其微弱、但特征明确的“收割者”探测余波,精确地扫过了火星近地空间,其聚焦点明显指向火星赤道区域——“秩序之子”培养腔的正上方。
“它们捕捉到了‘秩序之子’泄漏的求救信号,”威廉姆斯面色铁青,“而且立刻识别出信号源是一个‘高度秩序化、逻辑化、陷入发展困境的复杂系统’。这完美符合它们‘修剪’清单上的特征——一个可能走向‘非模板化僵死’或‘非预期异变’的‘待优化目标’。那束‘锈蚀’探测波,很可能就是针对信号特征进行的‘战术验证’和‘武器测试’!”
更糟糕的推论接踵而至:“收割者”是否已经通过分析“秩序之子”的求救信号,反向推导出了其规则结构的某些关键特征,甚至……从中识别出了与人类“活体科技”及“播种者”遗产相关的规则“指纹”?如果是这样,那么太阳系文明的存在,可能已经因为这意外的信号泄漏而面临极大的暴露风险。
火星地下,危机逼近的阴影尚未波及,但另一场意料之外的演变正在加速。
由于“秩序之子”持续不断的规则脉动(求救信号)通过行星磁场泄漏,它与“混沌之种”区域之间的无形耦合被意外地大幅增强了。如果说之前只是偶尔捕捉到一缕“秩序余音”,那么现在,“混沌之种”所在的规则云团,仿佛浸泡在了由“秩序之子”脉动调制出的、持续不断的磁场“背景音”中。
起初,“混沌之种”只是被动地吸收这些高度有序的规则信息流,其内部混沌翻涌的速度明显加快,那些短暂浮现的几何结构片段出现得更加频繁,持续时间也更长。但很快,变化超出了预期。
监测数据显示,“混沌之种”开始主动“解析” 这些规则脉动。它不再仅仅是将它们作为“养料”吸收,而是尝试拆解其编码结构,理解其传递的逻辑困境信息。这种“解析”行为本身,就是高度复杂的信息处理过程,促使“混沌之种”内部的规则组织性在短时间内急剧提升。
但这种“组织性”并非走向“秩序之子”那样的绝对秩序。相反,“混沌之种”似乎在利用其天生的混沌特性,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模拟”和“演绎”“秩序之子”面临的逻辑困境。它在自己的混沌云团中,临时构建出无数个微型的、简化的“秩序逻辑模型”,然后让这些模型在混沌的冲刷下碰撞、崩溃、重组,观察不同的“解困”可能性。
这个过程消耗巨大,导致“混沌之种”云团的体积在几小时内收缩了近三分之一,但其内部的信息密度和规则复杂度却呈指数级暴增。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混沌之种”开始通过磁场耦合,向“秩序之子”方向反向辐射一种极其杂乱、却似乎蕴含着某种“启示”的规则反馈。
这种反馈并非直接的“答案”,而是充满了矛盾、试错、以及基于混沌逻辑的、颠覆性的“可能性提案”。例如,一段反馈可能同时包含“放弃绝对效率,引入可控冗余”和“将逻辑困境本身作为演化动力”这样完全相反的思路碎片。
“秩序之子”对这些混沌反馈的反应最初是强烈的“排斥”和“逻辑冲突告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当“混沌之种”反馈的某些规则片段,意外地与“秩序之子”内部某个未被激活的、关于“适应性变异”的底层代码库产生微弱共鸣时,变化发生了。
“秩序之子”核心晶体的规则脉动,第一次出现了非预设的、短暂的频率偏移。虽然偏移幅度极小,且很快被主逻辑纠正,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这座逻辑的坚冰,似乎被混沌的暖流,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生态意识全程“观察”着这一切,其传递来的意念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专注”与“期待”。它没有干预,只是如实地记录着两个“孩子”通过行星磁场这座意外桥梁进行的、生涩而激烈的“对话”。它似乎预感到,某种超越它最初设计的、全新的演化图景,正在这场危机催化的互动中悄然孕育。
柯伊伯带的“锈蚀”伤痕、火星信号的意外泄漏、“收割者”升级武器的威胁、以及地下两个实验体之间超预期的互动……所有信息汇聚到圣殿,构成了一个极端复杂、危如累卵的局面。
傅承聿在最高紧急会议上,做出了可能是文明史上最大胆也最危险的系列决策。
“第一,火星轨道‘静默场’功率提升至极限。不惜代价,务必完全屏蔽‘秩序之子’的信号泄漏。同时,启动‘信息污染’方案:在静默场外围,布设大量模拟‘自然规则噪声’和虚假‘秩序化文明特征’的诱饵信号源,混淆‘收割者’可能的后续追踪。”
“第二,柯伊伯带受损区域,‘茧’网络执行‘断尾求生’协议。彻底隔离并放弃被‘锈蚀’及可能受影响的节点集群。相关区域防御暂时由后方节点弹性填补。威廉姆斯团队立刻成立‘反锈蚀’研究小组,分析‘锈蚀’机理,研发应对手段。首要目标不是修复,而是防止扩散和开发探测预警方法。”
“第三,火星地下实验进入最高风险管控模式。林岚团队在‘秩序之子’培养腔外围加装物理与规则双重隔离层,预防其可能因与‘混沌之种’互动产生不可控突变,或成为‘收割者’远程打击的精确标靶。但对两个实验体之间的磁场耦合及互动过程……不予强行干预,但监控等级提至最高。”
当他说出第三点时,会议室一片哗然。
“元帅!这太危险了!”一位军事顾问急道,“‘秩序之子’已经引来了‘收割者’的注意,‘混沌之种’的演变也充满未知。让它们继续互动,万一催生出某种我们无法控制的、甚至更具威胁性的存在怎么办?或者进一步放大信号泄漏?”
“正因如此,才不能强行切断。”傅承聿目光如炬,“‘秩序之子’的求救信号源于其内在逻辑困境。强行压制或隔离,只会让它更快陷入僵死,或者引发更剧烈的逻辑崩溃,其后果可能同样是灾难性的。而‘混沌之种’的介入,是目前观察到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变量。生态意识选择观察而非干预,自有其道理。我们要做的,不是代替它做决定,而是确保这个过程在相对可控的‘实验室环境’内进行,并为最坏情况准备好‘安全阀’。”
他顿了顿,继续说出更惊人的决定: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活体界面’与‘长影’交互实验,立刻进入第二阶段。”
所有人都愣住了。
“元帅,现在外部威胁升级,内部风险剧增,此时加深与‘长影’的交互,是否过于冒险?”威廉姆斯忍不住问道。
“恰恰相反,”傅承聿调出“长影”观测数据和柯伊伯带“锈蚀”事件的时空对比图,“注意到没有?‘锈蚀’事件发生时,‘长影’的规则脉动正处于一次常规的‘低活跃期’。而根据我们之前的分析,‘长影’的‘关注’程度与环境规则熵值变化相关。‘收割者’的‘锈蚀’攻击,其本质是强行降低局部规则活性与复杂性,属于一种‘非自然的熵减攻击’。这可能会被‘长影’视为一种需要‘调节’或‘关注’的环境异常。”
他的手指点在星图上:“我们要做的,不是逃避‘长影’的关注,而是尝试……引导它。利用‘活体界面’的共振响应,在‘收割者’可能再次出现、或火星信号可能再次泄漏的关键区域,制造一种特定的、微弱的规则背景‘弹性增强’或‘丰度扰动’。目标不是攻击‘长影’,而是向它‘暗示’:这片区域正遭受某种‘不自然的规则僵化’威胁。看看这头宇宙的‘调节巨兽’,会对此做出何种反应。”
索雷斯博士倒吸一口凉气:“您是想……利用‘长影’来制衡‘收割者’?”
“不是制衡,是测试。”傅承聿纠正道,“测试在更高层级的宇宙规则现象面前,我们是否拥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通过环境‘暗示’来影响事态发展的可能性。这是一场豪赌。如果成功,我们或许能开辟一条全新的生存路径;如果失败,可能会同时激怒‘收割者’和引起‘长影’的过度反应。但坐以待毙,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我们已无退路。火星的实验是向内探寻生命与规则的更多可能性;与‘长影’的交互是向外探寻宇宙尺度下的生存策略。两者并行,风险叠加,但希望也在此一线之间。”
“执行命令。”
命令下达,整个文明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向着已知与未知的双重深渊,射出了一支承载着全部希望的、无声的箭。
火星地下,秩序与混沌在磁场的低语中艰难对话。
柯伊伯带外,锈蚀的伤痕旁,新的“活体界面”节点开始按照精密的计算,向着深空发出微弱的、充满暗示的规则涟漪。
而在那涟漪指向的、无穷遥远的黑暗深处,名为“长影”的宏伟存在,其规律了亿万年的脉动,似乎又一次产生了难以察觉的、微妙的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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