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常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踏碎了晨雾里的宁静。破庙前的堆肥墙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硬，农户们握紧了手里的锄头和木棍，护庄队的老兵们则抽出短刀，眼神警惕地盯着路口。
沈砚蹲在周猛身边，柳清鸢正用干净的布条给他包扎伤口。周猛的左臂被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布条，他咬着牙，额头上布满冷汗，却不肯哼一声。
“忍一忍。”柳清鸢的声音很轻，动作却很稳。她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周猛浑身一颤，紧紧闭上了眼睛。
沈砚伸手按住周猛的肩膀，目光落在他怀里的锦盒上。“夜明珠拿到了，紫檀木盒呢？”
周猛艰难地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盒子表面刻着缠枝莲纹，边角有些磨损，正是先夫人留下的那个。“谢无常……一直盯着这个盒子，我们牺牲了三个兄弟，才把它带回来。”
沈砚接过木盒，入手沉重。他记得先夫人的绝笔信里提过，木盒有暗格，需要特殊方法才能打开。他仔细摸索着盒身，没有找到任何机关，忽然想起绝笔信里的“火烤显真”四个字。
“清鸢，拿火折子来。”沈砚说道。
柳清鸢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吹亮后递给她。沈砚一手托着木盒，一手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在盒底烘烤。火焰的温度透过紫檀木传来，渐渐变得温热。
就在这时，谢无常带着五个黑衣人已经冲到了堆肥墙前。“把木盒交出来，饶你们不死！”谢无常的声音阴冷，手里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想拿东西，先过我们这关！”张小柱举着锄头，站在堆肥墙上大喊。他的胸口还缠着绷带，却依旧冲在最前面。
沈砚把木盒交给柳清鸢：“你带着周猛和木盒进庙，我来挡住他们。”
“小心。”柳清鸢接过木盒，扶着周猛快步走进破庙。
沈砚站起身，拿起一根长矛，对柳云舟说：“你带几个人守东侧，用投石机砸他们的马腿。”
柳云舟早就按捺不住，扛起旁边的投石机支架：“放心，看我的！”他之前跟着沈砚学做了几个简易投石机，石头能扔出十几丈远。
谢无常的人已经冲到了堆肥墙下，黑衣人纷纷下马，挥舞着刀剑试图爬上墙头。农户们往下扔着辣椒包和石灰包，辛辣的粉末弥漫开来，黑衣人纷纷捂着脸后退。
“放箭！”沈砚一声令下，护庄队的老兵们拉弓射箭，箭矢破空而出，射中了两个黑衣人。
谢无常见状，冷哼一声，长剑一挥，劈开迎面而来的石灰包，纵身一跃，朝着墙头扑来。他的剑法又快又狠，一个农户躲闪不及，被他一剑划伤胳膊，惨叫着摔下墙头。
“找死！”沈砚握紧长矛，朝着谢无常刺去。长矛带着风声，直逼他的胸口。
谢无常侧身避开，长剑顺势削向沈砚的手腕。沈砚手腕一翻，长矛横扫，逼得谢无常后退两步。两人在墙头缠斗起来，兵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
柳云舟架好投石机，放上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用力拉动绳索。石头呼啸着飞出去，却没砸中黑衣人，反而落在了堆肥墙旁边的菜地里，砸倒了一片刚长起来的麦苗。
“哎呀！”柳云舟一拍大腿，“沈砚，我不是故意的！”
沈砚正和谢无常周旋，听到这话差点分心。“你能不能瞄准点？砸坏了麦苗，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谢无常趁机挥剑刺来，沈砚急忙侧身，剑刃擦着肩膀划过，撕开了一道口子。他顾不上疼痛，长矛一挑，顶住了谢无常的长剑，两人僵持在一起。
“沈砚，我来帮你！”柳云舟扔下投石机，提着刀就冲了过来。他跑得太急，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刀也飞了出去。
谢无常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沈砚猛地发力，长矛往前一送，刺穿了他的肩膀。谢无常惨叫一声，从墙头摔了下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沈砚大喊。
护庄队的老兵们立刻冲了上去，黑衣人见状，赶紧扶起谢无常，翻身上马，朝着远处逃去。谢无常回头看了一眼破庙，眼神阴毒：“沈砚，宁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马蹄声渐渐远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柳云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脸上满是懊恼：“都怪我，让谢无常跑了。”
“不怪你。”沈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主动冲上去，已经比以前强多了。”他的肩膀还在流血，柳清鸢快步走过来，拿出布条给他包扎。
“下次再遇到他，我一定砍了他！”柳云舟握紧拳头，眼神坚定。
沈砚笑了笑，转头看向菜地。被砸倒的麦苗还有几株活着，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麦苗扶起来，用泥土压实。“这些麦苗可是咱们的希望，以后做事可得小心点。”
柳云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瞄准了再扔。”
这时，驿站的驿丞带着两个驿卒匆匆赶来，脸上满是焦急。“沈先生，不好了！”
沈砚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赵虎呢？”
驿丞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封染血的密信：“赵虎护卫……为了送这封信，被忠勇侯的人杀了。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把信交给了我，让我务必送到您手上。”
沈砚接过密信，信纸已经被鲜血浸透，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信里详细写了忠勇侯与宁王的勾结，还有军粮贪腐的具体数额，最后是赵虎的一句遗言：“沈先生，柳家清白，末将尽力了。”
沈砚的手微微颤抖，眼眶有些发热。赵虎跟着柳承毅多年，忠心耿耿，没想到竟然为了送一封密信而牺牲。他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忠勇侯，宁王，这笔账，我记下了。”
柳清鸢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柳云舟也低下了头，他想起以前总爱跟赵虎拌嘴，现在却再也见不到他了，心里一阵难受。
“沈先生，李太傅让我带话，他已经在朝堂上弹劾了忠勇侯，皇上暂时压下了此事，但忠勇侯已经起了疑心，恐怕还会派人来追杀你们。”驿丞说道。
沈砚点了点头：“多谢你特地跑一趟。”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驿丞，“路上辛苦了，这点银子你拿着。”
驿丞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沈先生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驿站了。”
送走驿丞，沈砚转身走进破庙。周猛已经醒了过来，正靠在墙角休息。看到沈砚进来，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躺着别动。”沈砚按住他，“你的伤还需要静养。”他把紫檀木盒放在桌上，“这个盒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是在观音庙的暗格里。”周猛说道，“先夫人当年把它藏在那里，怕被宁王的人发现。我也是听柳侯爷提过，才知道观音庙有这么个暗格。”
沈砚拿起火折子，再次烘烤紫檀木盒的底部。这一次，他烤得更久，盒子表面的缠枝莲纹渐渐发热，突然，盒底的一块木板弹了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已经有些泛黄。沈砚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取出来，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娟秀，正是先夫人的笔迹。
纸条上写着：“忠勇侯受宁王指使，诬陷承毅通敌。东宫旧案，实为宁王与北狄勾结，毒杀太子。紫檀木盒内有北狄密使书信，火烤可显真容。我已遭人追杀，若此信能被发现，望告知承毅，护好子女，查清真相。”
沈砚心里掀起巨浪。原来东宫旧案真的和宁王有关，而且还牵扯到了北狄。他看向柳清鸢，她也凑了过来，看完纸条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娘……是被宁王的人杀的？”柳清鸢的声音带着颤抖。
沈砚点了点头：“先夫人的信里说得很清楚，她是因为发现了宁王的阴谋，才被灭口的。”
柳云舟也凑了过来，看完纸条后，气得浑身发抖：“宁王这个奸贼，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我娘报仇！”
“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沈砚说道，“我们手里有了证据，但宁王手握兵权，皇上暂时不敢动他。我们得先保住自己，再慢慢寻找更多的证据。”
他把纸条收好，又看向紫檀木盒。暗格里除了纸条，还有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沈砚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张叠在一起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了。
“这应该就是北狄密使的书信。”沈砚说道，“先夫人说火烤可显真容，我们试试。”
他再次点燃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烘烤信纸。随着温度升高，信纸上的模糊字迹渐渐清晰起来。上面写着北狄与宁王的约定：宁王助北狄入侵大靖边境，北狄则支持宁王登基，事成之后，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北狄。
“好胆大包天！”柳承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到信上的内容，气得脸色铁青。他之前一直被关押，刚被农户们扶起来休息，听到动静就过来了。
“爹。”柳清鸢扶住他，“您身体还没好，别太激动。”
柳承毅摆了摆手，眼神坚定：“宁王狼子野心，勾结外敌，背叛大靖，此等奸贼，我柳承毅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他绳之以法！”
沈砚看着柳承毅，心里敬佩不已。柳承毅蒙冤多年，却依旧忠心耿耿，从未忘记自己的职责。
“柳侯爷，您放心。”沈砚说道，“我们现在有了密信和先夫人的绝笔信，只要找到更多的证据，一定能扳倒宁王。”
他转头看向窗外，菜地里的早熟麦种在阳光下茁壮成长，农户们正忙着修补堆肥墙，护庄队的老兵们在擦拭兵器。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希望的光芒。
沈砚知道，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宁王不会善罢甘休，忠勇侯也会继续派人追杀。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柳家的人，有农户们，有护庄队，还有李太傅在朝堂上的支持。
更重要的是，他有现代的知识和技术，有改良的麦种和堆肥技术，有能团结民心的粮食。这些，都是他最大的底气。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破庙。”沈砚说道，“这里目标太大，忠勇侯的人很快就会追来。我们得转移到农庄去，那里有农户们的保护，也方便我们继续种植麦种，积累实力。”
柳承毅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农庄地势隐蔽，还有你改良的土地和麦种，是个好去处。”
柳云舟立刻说道：“我去收拾东西！”他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沈砚叫住了。
“等等。”沈砚从怀里掏出一把种子，“把这些早熟麦种带上，到了农庄，我们立刻扩大种植。等麦子丰收了，我们就有更多的粮食，也能团结更多的农户。”
柳云舟接过种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放心，我一定保管好。”
柳清鸢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她把密信和紫檀木盒仔细收好，放进一个包袱里。“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沈砚说道，“让农户们带上农具和种子，护庄队的老兵们负责警戒。我们沿着小路走，避开大道上的盘查。”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农户们扛起锄头，背上种子，护庄队的老兵们在前开路，柳承毅被两个农户扶着，柳清鸢扶着周猛，沈砚和柳云舟断后。
队伍缓缓离开了破庙，朝着京郊的农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小路上，拉长了众人的身影。沈砚回头看了一眼破庙，那里留下了他们的汗水和鲜血，也留下了希望的种子。
他知道，前路必然充满艰险，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为了柳家的清白，为了赵虎的牺牲，为了先夫人的遗愿，更为了大靖的百姓，他必须走下去。
远处的山林里，一只鸽子振翅飞起，朝着宁王府的方向飞去。谢无常逃回去后，立刻派人送信给宁王，告知沈砚已经拿到了密信和紫檀木盒，正在前往农庄的路上。
宁王府里，宁王看着密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沈砚，你屡次坏我好事，这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殿下，要不要派人去截杀他们？”旁边的谋士问道。
宁王冷笑一声：“不用。农庄里都是些农户，成不了气候。沈砚想靠种麦子积累实力，简直是异想天开。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在我的眼皮底下翻出浪花。”
他顿了顿，又说道：“传我的命令，让忠勇侯继续追查沈砚的下落，同时，派人去北狄，告诉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该动手了。”
谋士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宁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眼神阴狠。“沈砚，柳承毅，你们等着。用不了多久，这大靖的江山，就会是我的。”
而此时的沈砚，正带着队伍，行走在前往农庄的小路上。他不知道宁王已经布下了更大的阴谋，也不知道北狄的铁骑即将入侵边境。
他只知道，只要脚下的土地还能种出粮食，只要身边还有并肩作战的人，他就不会放弃。
队伍渐渐走进了山林，小路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挡住了阳光。沈砚握紧了手里的长矛，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知道，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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