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一定能压制诡异的，你可不仅仅是006啊！”
一间收容室门框顶部，写着怪象006，门在不断的震动。
一个头部是电视模样的人形怪物，他把自己的电视脑袋贴着006收容室的门，仔细倾听里面的无数肉瘤的涌动——声音像是某种人性和神性的挣扎。
“老大，人性必须压制神性，我们才有机会拯救这一切啊.....”电视人跪坐在收容室门口祈祷着。
余崇舟并不知道自己的躯体实际上在收容室里，他的意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从据点的圆形感知范围收束成一道锐利的“直线”，朝着南方延伸而去。
他的思维仿佛一座雷达的指针，缓缓扫过废墟，探寻着任何不寻常的波动。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的“指针”便撞上了一座耸立在荒芜中的巨大建筑——一座由锈蚀钛合金和破碎玻璃幕墙构成的高塔。
就在余崇舟的感知触碰到高塔的瞬间，一种明确的“被注视感”反馈回来。
“有人在看我？”余崇舟的核心泛起一丝涟漪，这种直接的精神层面的窥探让他有些意外，也勾起了兴趣，“隔着这么远，还能发现我？那我也观察你好了。”
没有犹豫，余崇舟的精神力顺着那道窥探的“视线”逆向蔓延，如同数据流通过网络接口，轻而易举地渗透进了高塔的内部系统。
刹那间，塔内某个监控大厅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高塔监控中心，冰冷的电子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除尘剂混合的气味，只有屏幕的微光映照着两张专注的脸。
组长坐在主控台前，神色沉稳，指间夹着的电子烟泛着一点猩红。
高胜坐在侧面的辅助终端前，年轻的脸庞上，眼神锐利，充满了对屏幕外那个未知世界的好奇，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长期凝视电子设备所带来的疲惫。
高胜突然开口问：“组长，没有千禧年的知识，我们该如何破解诡异千禧的降临？”
“哈哈哈哈，要是有一大堆带着千禧年知识的穿越者就好了。”组长喝了口茶，慢慢回答道。
余崇舟这才注意到高胜手中的电子书，上面的时间是2325年。
“真穿越到2325年了！千禧年的知识才能解决诡异是什么意思？要2000年初的记忆吗？我好像有。”遥远的彼端，余崇舟的思维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还这些电子眼，是窥视我？还是窥视这片土地？有意思。”
他对他们并无恶意，仅仅是观察者纯粹的好奇。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或许，可以更深入地“阅读”他们，提取他们的记忆碎片，拼凑出一个他们熟悉、能接受的“形象”来进行交流？
余崇舟想尝试。
而祂很兴奋。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尚未荡开涟漪，异变已骤然发生。
祂的存在本身，对于这座依靠精密电子回路维系的高塔而言，便是最强烈的干扰源，一个活体的、高序列的“怪象”。
当余崇舟的精神力无意识间聚焦于这套监控系统时，一种无形的污染已悄然扩散。
刺耳的最高级别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中心的寂静！
哔——哔——哔——
猩红的警示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将整个空间染上不祥的灰色。
主屏幕上，原本稳定显示着外部环境数据的画面瞬间被扭曲的雪花和乱码吞噬，一个难以名状的、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模糊虚影，在屏幕中央隐约浮现——那是余崇舟无意识间在系统深处留下的印记。
“怎么回事？！”组长猛地站起，电子烟掉落在控制台上也浑然不觉，他扑到主屏幕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11区中心……柳泉市污染等级指数飙升！源头……信号源反馈就在塔内？！这不可能！” 组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高胜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惊得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猛地看向组长。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明明监控中心只有他和组长两人，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视野边缘晃动，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让这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拥挤”。
“启动紧急协议！立刻上报总局！我们被未知源入侵！重复，入侵源在塔内！”组长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的额角渗出冷汗。
然而，他的命令刚出口，动作就僵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扭曲、分裂。控制台上那些熟悉的按钮仿佛活了过来，像蠕虫般微微蠕动，甚至开始重叠、分化。他用力闭上眼再睁开。
一只。
两只。
三只。
视野非但没有清晰，反而变得更加……“开阔”且混乱。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似乎能同时看到正前方的破碎屏幕、左侧冰冷的合金墙壁、甚至自己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关节！这种超越生理极限的感知叠加带来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组长！你的……你的脸！”高胜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尖叫，手指颤抖地指向组长。
“高胜，别急，你流汗了。”组长声音颤栗，但依然安慰着自己的队友。
高胜不可置信地摸了把大腿，随后放下心来——原来是尿啊，面对这种货色的诡异，怎么可能会让我流汗呢
在组长那张平日不怒自威的脸上，眉心上方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颗浑浊的、布满狰狞血丝的眼珠从中钻了出来，冰冷而茫然地转动着。
这恐怖的景象还未结束，在他左右太阳穴的位置，皮肤也凸起鼓胀，清晰地显露出眼球的轮廓，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
“呃啊！”组长自己也发出了痛苦的闷哼，他感觉自己的双眼肿胀欲裂，原有的视觉完全扭曲，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重影，他甚至能“看”到自己鼻梁的侧面轮廓——仿佛额前也睁开了一只无形的、俯瞰一切的眼睛。
高胜的情况稍好，但强烈的精神污染同样席卷了他。
他感到一阵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看向组长的身影开始出现重影，组长的脸在他眼中时而清晰，时而变成两个、三个模糊影像叠加在一起的恐怖模样。
认知污染！直接作用于生理结构的恐怖篡改！
“高序列怪象！……通过屏幕……过来了！”组长强忍着颅内的剧痛和视野的混乱，试图去摸腰间的配枪，却发现自己连枪套的位置都无法准确判断。
“他们这就要疯了？”余崇舟不解，可是他还没有了解人类呢！
祂要继续。
余崇舟没有阻止。
就在这时，屏幕中那个由余崇舟精神力无意识凝聚的模糊虚影，似乎因为感受到强烈的“注视”而波动了一下。一股更加强烈、难以言喻的精神辐射如同冲击波般扫过整个监控中心！
噗！噗！
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破裂声响起。
在组长两侧的太阳穴上，皮肤终于被彻底撑破，两颗略小一些、但同样狰狞、滴溜溜乱转的眼球硬生生钻了出来！额头上那只眼睛也完全睁开，冰冷地“注视”着高胜。
高胜魂飞魄散地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地狱图景：他敬重的组长，在几秒钟内变成了一个脸上长着五只冰冷眼睛的怪物！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高胜的声音彻底崩溃，他瘫坐在椅子上，徒劳地举着枪，却不知该瞄准哪里，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
砰——
高胜使用枪械对着组长连续射出了好几发子弹，组长的身躯却通过极致的变形，把子弹的动能吸收掉了，子弹没入其中消失了。
余崇舟感受到了一丝痛感，这让他更加清醒。
他过残存的连接“看”着大厅内的混乱。感到一丝茫然。
他并未主动攻击，仅仅是“注视”，这些人类的形体为何就自发地崩解、异化了？自己让他们多长出几只眼睛，观测世界不是更全面吗？为何他们如此恐惧、痛苦？
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两名哨兵精神中传来的、几乎要撑爆灵魂的恐慌和敌意。这种反应让余崇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本身，对他们而言就是无法承受的灾难。
“好好好好，我自己是灾厄是吧...”余崇舟终于把自己的定位确定了。
“不过，我可不认为我是灾厄。”
这句话让祂有些着急了。
继续停留，只会给这些脆弱的生命带来更深的痛苦乃至彻底的毁灭。
心念一动，余崇舟如同潮水退却，迅速将自己的精神力从高塔的监控系统中彻底抽离。
就在那无形的“存在感”完全消失的刹那——
高塔监控中心内，那令人窒息的、粘稠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主屏幕上疯狂的雪花和乱码潮水般退去，恢复了正常的环境监测画面。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旋转的红灯还在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组长脸上那多出来的四只眼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萎缩、消失，只留下几道正在快速愈合的、触目惊心的破裂状红痕，最后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种视野错乱、感知叠加、失去理智的痛苦也如退潮般消散。
两人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们惊恐未定地看着对方恢复正常的面孔，又看向恢复正常的屏幕，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结……结束了？”高胜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颤抖地摸着自己的脸，确认眼睛的数量和位置，“人类有且仅有两只眼睛，我下次记住了。”
组长挣扎着用手撑住控制台才能站稳，脸色苍白如纸，他死死盯着屏幕：“立刻上报！最高紧急事件！可能是序列006出现了！记录我们所有的生理数据，尤其是神经反应和视觉皮层异常！我们刚刚……可能进行了一次非接触性的、与高维存在的‘遭遇’！”
“已经上报了，没想到第一次就遇到这种事。”高胜心有余悸。
组长舒了口气叹道：“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疯狂和危险的可怜虫。”
...
两人上报完这件事，没过多久，塔主就飞奔赶了过来。
“高胜，我需要你前往收容所，通过收容室的怪象087「铁皮车」传送至11区调查怪象006。”
“我，我吗？”高胜听着塔主的话脸有些抽搐。
塔主点了点头：“你已经沾染了那个诡异怪象的因果，这种联系是扯不断的，我们离那里太远了，而铁皮车这段时间内远距离只能通过一个人，这是我综合考虑的结果，我希望你能拿到有价值的情报。”
“可以不去吗？”高胜眨了眨自己清澈的大眼睛。
“不可以。”塔主也眨了眨自己浑浊的大眼睛。
......
高胜忐忑地踏入怪象087收容所，这里居然是广阔的绿草地，草泥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红色铁皮车。
阳光斜斜切进车窗，在红色铁皮上撞出暖烘烘的光斑，车厢壁上的锈迹像洇开的旧邮票，印着没擦干净的广告残痕——是千禧年很火的碳酸饮料，画着咧嘴笑的卡通人。蓝色塑料椅子泛着磨旧的光泽，椅面凹下去一小块，坐上去能闻到淡淡的塑胶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
高胜在车厢里捡到半张旧车票，认命地叹了口气：“我去了，运气不好啊，回不去了，半程的。”
手搭在旁边的铁杆上，指尖能触到锈迹的颗粒感，偶尔有颠簸时，铁杆会跟着“哐当”晃一下，和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哐当”叠在一起，像首没谱的老歌。
把车票投进售票机后后，周围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他一跳。蓝色的塑料座椅上，突然坐满了人，不过都是虚影。
前排阿姨的帆布包里露出半袋橘子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后排有人用翻盖手机接电话，“喂喂”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车过道口时鸣了声长笛，惊飞了铁轨边的麻雀，也让趴在膝盖上的旧报纸簌簌响——那上面印着千禧年的日期，油墨味还没完全散。
“11区，我来送人头了。”
高胜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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