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凯里市回林辰的老家,得转一趟城乡巴士。车开的慢,一天就两班。
巴士在盘山公路上颠了两个多小时,车窗外的景,从小县城变成了看不完的绿山。
下午三点,巴士在一个孤零零的路口停下。
“小哥,到寨子口咯!再往里车就进不去了,要自己走进去。”司机师傅扯着嗓子,用一口很重的地方口音喊。
林辰提着行李箱下了车,对着师傅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车门关上,扬起一阵土,很快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
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不知道什么鸟的叫声。
林辰站在路口,深深吸了口气。
空气里有下过雨的土味儿,混着草木和野花的香气。这股味道林辰太熟了,好像刻在了骨子里。
家的味道。
他拉着行李箱,走上那条通向村寨的青石板小路。
路很窄,被踩的光滑,两边长满了杂草和蕨类。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眼前一下子就开阔了。
一个被群山围着的小村寨,就安安静静的在山坳里。
几十户黑瓦木墙的吊脚楼,这里那里的盖着,屋顶上飘着几缕做饭的烟,和山里的雾气混在一起。
林辰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他看到村口那棵要好几个人才能抱住的黄桷树,树下有几个老人在聊天;看到在田埂上跑来跑去的孩子,还有那条穿过整个村子的小溪,水很清。
一切都跟他走的时候一样,很安静,好像时间在这里停住了。
只有他,带着一身的疲惫回来了。
他没跟村口的人打招呼,只是低着头,加快步子,往寨子深处的那个小院走去。
越走得近,林辰的心跳就越快。
心里又是怕,又是愧疚,还混着想念,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
终于,他转过最后一个弯,那个熟悉到让他心痛的小院,出现在眼前。
院墙是石头和黄泥垒的,不高,墙头爬满了绿藤。院门是两扇吱呀响的旧木门,门上的红漆掉的差不多了,露出了木头本来的颜色。
透过开着的院门,林辰一眼就看到了心里一直惦记的那个身影。
在院子中间,一个驼着背、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弯着腰,一把一把的把玉米粒撒在地上。一群肥鸡咯咯哒的围着她,抢着吃食。
夕阳的光柔和的照在她身上,给满头的白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就是他的外婆,张翠花。
林辰的脚,像钉在了原地,动不了了。
他的喉咙发干,堵得厉害。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却发不出声音。
这两年他只在照片和梦里见过外婆,可当真人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时,他才发现,所有的想念,在这一刻都那么没用。
她好像,比上次见面,更老了。
背,更驼了。
头发,也更白了。
他试着深呼吸,想让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平复下来,又试着开口。
“外……婆……”
声音很沙,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但那个正在喂鸡的人,身子猛地僵住了。
她手里装玉米粒的小竹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金黄的米粒滚了一地。
老人缓缓的、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
当她的目光,终于看清了林辰那张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了。
过了十几秒,老人才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布满皱纹的嘴唇开始剧烈的抖起来。
“辰……辰辰?”
她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好像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
林辰再也忍不住,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扔下行李箱,大步冲进了院子。
“外婆,我回来了!”
这一声,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外婆浑身一震,眼里的迷茫和不确定,一下子就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她提着脚,迈开那双小脚,几乎是小跑着向林辰冲过来,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快八十的老人。
林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外婆的身体很小,很轻,瘦得不行。隔着薄衣服,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上的骨头。
他将外婆紧紧抱住,想把这份温暖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你这个死娃子……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啊!”
外婆的拳头带着哭腔,一下一下的捶在他背上,那力道轻得很。
捶着捶着,就变成了用力的抓着。
林辰感觉到,有热乎乎的眼泪,透过他肩膀的衬衫,湿了他的皮肤。
外婆在哭。
没有声音,身体却抖得厉害,宣泄着积攒了太久的想念。
林辰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外婆散发着淡淡皂角和太阳味道的脖子里。
腹部的钝痛好像都在这一刻没了,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外婆才慢慢松开他,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她用粗糙的指肚摩挲着他的脸,声音发哽,“脸都尖了,一点肉都没有。是不是在外面没好好吃饭?活太累了?”
外婆的每一句话,都让林辰心里发酸。
他强忍着那股酸楚,挤出一个灿烂的笑。
“没有瘦,是结实了。最近公司放长假,我就想着回来陪您一段时间,给您一个惊喜。”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
“惊喜?我看是惊吓!”外婆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快,快进屋,外面凉。我看看……我看看给你做什么好吃的。”
她拉着林辰的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念着。
“柜子里还有去年熏的腊肉,肥的很,给你炒一盘。再把那只下蛋勤快的老母鸡抓来炖了,给你好好补补……”
林辰被她拉着,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光线有点暗的堂屋。
屋子里还是他走时的样子。正对门是一张旧八仙桌,桌上放着暖水瓶和几个茶杯。墙上还挂着他上学时得的三好学生奖状,纸虽然已经黄了,但擦得很干净。
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又暖又踏实。
林辰坐在那张他从小坐到大的竹椅上,看着外婆为他忙前忙后的瘦小身影,听着她充满活力的念叨。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林主管,也不是那个病人。
他只是张翠花的外孙,林辰。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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