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令和传唤令的申请需要时间。在等待的间隙，针对顾明轩的外围调查迅速展开。
阿Ken几乎住在了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织网蜘蛛。顾明轩的名字在数据库中跳跃，牵扯出越来越多的信息。
“顾明轩，三十八岁，法籍华裔，父母是早期移民，在法国经营一家小型葡萄酒庄，家境殷实但并非大富大贵。”阿Ken盯着屏幕，快速念着，“他二十岁考入格拉斯香水学院，成绩优异，尤其擅长调配具有‘东方神秘气息’的复合香型。毕业后曾在几家知名香水屋担任助理调香师，但时间都不长，据说是因为性格孤僻，与合作方理念不合。”
“五年前，也就是‘红衣女郎’系列案发生期间，他回到港岛，用父母的资助和自己的一些积蓄，在城中的艺术区开了一家名为‘嗅觉记忆’的独立工作室。主要承接高端定制香水业务，客户群体很小众，但据说收费不菲。”
老周拿着刚收集到的线下走访资料补充道：“我们询问了他工作室附近的几家店铺老板和员工。都说顾明轩这个人很怪，打扮得一丝不苟，像随时要去参加宴会，但对人很冷淡，几乎不跟邻居打交道。他的工作室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很少开门营业，但经常在深夜亮着灯，有时候能闻到里面传出很浓烈、很奇怪的香味。”
“有目击者称，大概在第三名受害者赵雪遇害前后那段时间，曾看到顾明轩深夜从工作室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类似医用冷藏箱的小箱子，开车离开。当时没人在意，现在想起来有点可疑。”
黑色小箱子？会是用来盛放他那些自制“香水”或者……其他东西的吗？
沈清音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明轩那张照片上幽深的目光。她试图将听到的这些碎片信息与那种阴冷的“注视感”结合起来。
一个拥有高超调香技巧，性格孤僻，追求极致，对“死亡”、“永恒”等话题有着病态兴趣的男人。他回到港岛的时间点，与“红衣女郎”案高度重合。他拥有制作那种红色香水所需的罕见精油。他的行为模式符合对凶手“仪式感”和“扭曲审美”的侧写。
所有的线索，都像被无形的磁力吸引，牢牢指向顾明轩。
“搜查令和传唤令下来了！”阿Ken接了个电话，兴奋地喊道。
陆琛立刻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利落而充满力量。“行动！老周，带一队人去他的住所。阿Ken，你带技术组跟我去他的工作室。沈清音，”他目光转向她，停顿了一瞬，“你跟我一起。”
他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似乎已经默认了她的“感觉”是这次行动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驶向位于城东艺术区的“嗅觉记忆”工作室。这里白天是文艺青年的聚集地，夜晚则相对安静，只有零星几家酒吧和咖啡馆还亮着灯。
顾明轩的工作室在一栋改造过的旧仓库二楼，外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黑色的木门紧闭着，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门铃旁一个不起眼的小铜牌，刻着“嗅觉记忆”四个花体字。
战术队员率先上前，确认门锁状态后，用破门锤干脆利落地撞开了门锁。
“警察！搜查！”
队员们持枪迅速涌入，控制各个角落。陆琛和沈清音跟在后面，阿Ken带着技术组人员紧随其后。
门内是一个挑高很高的开阔空间，与其说是工作室，更像是一个……气味实验室与私人收藏馆的结合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香气。前调是某种清冷的松木和薄荷，中调却透出甜腻晚香玉和依兰依兰的馥郁，底层则沉淀着一种类似麝香和旧纸张的、略带腐朽感的厚重气息。多种气味交织碰撞，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甚至有些窒息的氛围。
整个空间光线昏暗，只靠几盏射灯照亮关键区域。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深色木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个玻璃瓶罐，里面装着各色液体、粉末、干燥的花草植物。另一侧是现代化的调香工作台，上面摆放着精密的天平、量杯、滴管和各种化学仪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那里悬挂着几十个透明的水晶瓶，用几乎看不见的细线吊着，像是一个静止的、散发着诡异香气的风铃阵。射灯的光线穿过这些水晶瓶，在地面上投下斑斓摇曳的光影。
而在房间最深处，靠墙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蒙着黑色绒布的画架般的东西。
没有看到顾明轩的身影。
“搜！仔细搜！任何可疑的纸张、液体、电子设备，全部带走！”陆琛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充满诡异美感的空间。
技术组人员立刻开始工作，小心翼翼地采集样本，检查电脑和文件。
沈清音站在房间中央，那股浓烈而矛盾的香气几乎让她作呕。她强忍着不适，努力扩散自己的感知。这里残留的情绪非常复杂，有专注，有偏执，有狂热，还有一种……深藏在平静表象下的、近乎疯狂的兴奋。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蒙着黑布的画架。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或者说，在“呼唤”她。
她缓缓走过去，手指微微颤抖着，捏住了黑色绒布的一角。
陆琛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默默走到了她身边，手按在了腰后的配枪上。
沈清音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黑布掀开！
下面不是画，而是一个巨大的、用各种材料拼接而成的“作品”。
背景是暗红色的丝绒，上面用细密的金线绣满了扭曲怪异的符号。 foreground，用透明的水晶树脂封存着三件东西——一条断裂的银色项链，一个边缘焦黑的旧式口红管，还有……一小片被精心熨烫过的、带着暗褐色污渍的红色布料。
那红色，与受害者照片上的红裙，如出一辙！
而在“作品”的右下角，用花体字刻着一行小字：
“献给我永恒的红衣缪斯——编号01, 02, 03.”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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