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塘关的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哪吒的衣领，他站在城墙上，火尖枪斜插在脚边的青石板上，枪尖还滴着未干的血——那是今晨巡城时砍的几个欺压百姓的天兵。混天绫被他解下来系在腰间，红绸子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腰侧一道淡粉色的旧疤，像条蜷缩的蜈蚣，那是三百年前剔骨还父时留下的。
“三太子！”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夜叉李艮，他扛着九环刀，头盔歪在一边，脸上还沾着血：“托塔天王传令，让您即刻去南天门，说是要带您去收服花果山的反贼！”
哪吒没回头。他望着海面上的渔船，渔民们正低头收拾渔网，船桨上还挂着今晨被天兵砍断的帆绳。“收服？”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冷笑，“昨日在通天河，我亲眼见天兵用滚油浇了整村的老弱妇孺，说他们‘私藏妖丹’；前日在雷音寺，我看见托塔天王亲手砸了老和尚的佛珠，骂他‘护着妖孽’。”他转身看向李艮，眼眶发红，“你家天王，什么时候变成专杀无辜的刽子手了？”
李艮的刀“当啷”落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哪吒打断：“把刀捡起来。”哪吒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从前在殷夫人怀里撒娇时那样，“你跟我多年，该知道我李靖的儿子，不是只会听令的木偶。”
李艮捡起刀，手在发抖。他望着哪吒腰间的混天绫，那红绸子从前是太乙真人用莲花瓣织的，如今却沾了太多血——天兵的血，妖族的血，还有……他不敢想下去。
“跟我走。”哪吒抄起火尖枪，转身往城楼下跑。海风吹起他的衣摆，露出脚腕上的乾坤圈，金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刻着的“平安”二字——那是殷夫人用金线绣的，说“我儿戴着，走到哪儿都平安”。
南天门的守卫见了他，慌忙举枪行礼：“三太子！”
“让开。”哪吒的火尖枪重重敲在石门上，“我奉天王之命，去花果山——但路，我自己选。”
守卫们面面相觑。为首的校尉犹豫着要拦，哪吒的枪尖已经挑开了他的盾牌：“你家天王若怪罪，便让他来找我。”他翻身跃上城墙，混天绫在身后飘成一道红虹，“告诉天王，我李靖的儿子，要替天行道！”
花果山的瀑布依旧轰鸣，可山上的气氛却比往日压抑。哪吒落在水帘洞外，看见悟空正扛着金箍棒站在洞口，身后跟着宋江、武松、唐僧，还有许多妖族和凡人。悟空的红斗篷被血染得发暗，脸上还挂着没擦净的伤痕，看见哪吒时，他挑了挑眉：“三太子，你这是……”
“来反天。”哪吒把火尖枪往地上一插，枪尖挑起块碎石，“听说你们要攻南天门？我带路。”
宋江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有胆。”他的手搭在哪吒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但你得想清楚——这一去，再难回头。”
“我早回不了头了。”哪吒望着山下的天兵，他们像蚂蚁般涌来，铠甲上的金漆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昨日我在天牢外，看见托塔天王用玲珑塔砸了个狐妖幼崽的头。那孩子才三岁，抱着他的腿喊‘爷爷饶命’，他却笑得像个疯子。”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我娘当年抱着我逃出陈塘关时，也是这么喊的。”
悟空的手搭在他另一侧肩上：“所以你要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爷’都像李靖。”他的金箍棒在地上敲了敲，“你瞧——”他指向远处，“梁山的兄弟已经占了南天门，红孩儿在烧粮草，唐僧在救被抓的妖族。你只要站在我们这边，就能把那天杀的天庭，掀个底朝天。”
哪吒望着悟空身后的红旗，“替天行道”四个大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他想起小时候，殷夫人给他讲“替天行道”的故事，说“真正的英雄，是为弱者出头的”。可后来，他替天行道杀了龙王三太子，却被父亲绑在斩妖台上；他为百姓除了水怪，却被天庭说成“闯祸”。如今，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天”，从来不是那些坐在凌霄殿里的老头子，而是这些被踩在泥里、被剥去尊严的“弱者”。
“走！”哪吒大喊一声，火尖枪在手中转了个花，“先杀托塔天王！”
悟空大笑：“好！俺老孙正想会会那老东西！”
南天门的战鼓擂响了。哪吒一马当先，火尖枪挑飞两个天兵的长枪，混天绫缠住第三个的脖子，往旁边一甩，那人撞在城墙上，晕了过去。悟空跟在他身后，金箍棒砸得天兵头破血流；宋江挥着破妄剑，剑尖挑开天兵的盾牌；武松的戒刀砍得虎虎生风，刀身上的血槽很快填满了血。
“三太子！”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是殷夫人，她穿着素色的裙裾，发间别着哪吒小时候送她的贝壳发簪，怀里抱着个襁褓——里面是刚满月的三太子妹，殷郊妹。
“娘？”哪吒的脚步顿住，“你怎么来了？”
殷夫人的眼眶通红，她把孩子塞进哪吒怀里：“我听见你说的那些话了。”她的手抚过哪吒腰侧的旧疤，“当年我拼了命把你从斩妖台上救下来，不是让你当李靖的刀。你是我的儿子，是要护着百姓的英雄。”她指着天上的凌霄殿，“去吧，把那些害人的老东西都掀了。娘在这儿等你，等你回来——”她的声音哽住了，“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海外仙山，过安稳日子。”
哪吒抱着妹妹，感受着她小小的体温。他想起殷夫人从前哄他睡觉时，总说“我儿要做个好人”；想起他被父亲赶出家门时，她追出来塞给他的糖人；想起他剔骨还父那天，她跪在血泊里喊“我儿，娘对不住你”。如今，他终于能对她说：“娘，我做了好人。”
“娘，你带孩子先走。”他把妹妹交给殷夫人，“等打完这仗，我就回来。”
殷夫人抹了把眼泪，转身往山下跑。哪吒望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转身冲进战场。
托塔天王李靖站在南天门的城楼上，手里握着玲珑塔，看见哪吒时，他的脸色变了：“逆子！你竟敢背叛天庭！”
“我背叛的是你！”哪吒的火尖枪直指李靖，“你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可你杀的是无辜的百姓，护的是自己的权位！你根本不是什么托塔天王，是个缩头乌龟！”
李靖的脸色铁青，他掐诀念咒，玲珑塔“嗡”地飞起来，悬浮在半空：“你这逆子，今日我便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哪吒大喝一声，混天绫化作千万道红丝，缠住玲珑塔，“你清理的不是门户，是良心！”
玲珑塔剧烈震动，塔身上的符咒开始崩裂。李靖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哪吒的混天绫竟有如此威力——那是太乙真人用莲花瓣织的，本就有克制邪祟的力量。
“三太子！”悟空从背后冲过来，金箍棒砸在玲珑塔上，“给老子砸！”
“轰！”
玲珑塔被砸出一道裂痕，里面的天兵魂发出尖叫。李靖痛呼一声，捂住胸口——玲珑塔是他的本命法器，受损的是他自己的魂魄。
“老东西，受死！”哪吒的火尖枪刺向李靖的咽喉，枪尖挑开他的衣领，露出里面绣着的“忠”字——那是玉帝亲手赐的，“你忠于谁？忠于你自己吗？”
李靖的身体晃了晃，他望着哪吒眼中的决绝，突然笑了：“你赢了……你这逆子，终究还是赢了……”他的手垂下来，玲珑塔“砰”地掉在地上，裂成碎片。
“走！”悟空拽着哪吒往山下跑，“天庭的援军要到了！”
哪吒回头望了一眼南天门，李靖的尸体倒在血泊里，身边散落着破碎的玲珑塔。他摸了摸怀里的妹妹，又看了看身边的兄弟——悟空的红斗篷被血染得更红，宋江的破妄剑插在地上，武松的戒刀还在滴血，唐僧正扶着受伤的妖族往安全的地方走。
“走！”他大喊一声，跟着众人往山下冲。
海风卷着硝烟味吹过来，哪吒望着远处的陈塘关，那里的渔火还亮着。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李靖的儿子，不再是天庭的三太子，他是——
反天的英雄。
而在他身后，南天门的废墟上，飘着半块玲珑塔的碎片，上面沾着血，却依然闪着光。那是他反抗的印记，是反天联盟的又一记重锤，更是——
新时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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