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一章 解构金锋
悬巢城地底，核心实验室的灵光灯辉，较之往日似乎更添几分清冷幽邃。光屏上流转的不再是筑基成功的辉煌数据，而是无数细碎如尘、却又蕴含着狂暴锐意的金色光点，它们无序地碰撞、湮灭、逸散，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剑形轮廓，正是最基础的攻击法术——“庚金气剑”的灵子层面微观显化。
昊静立于光屏前，青袍之下的气息如古井深潭，不起微澜。成功推行《格物筑基法》所带来的磅礴气运依旧在周身流转，滋养道种，却并未让他沉湎于喜悦。他的目光穿透那躁动不安的金色光点群，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其能量结构的每一个细微角落。
（昊内心：筑基乃固本，法术为用锋。如今根基渐稳，当砺其锋锐。然，观此庚金气剑，洪荒流传万载，看似凌厉，内里却如此粗犷浪费，十成灵力，七成散逸于维持形态与无谓辐射，真正用于破敌之核心锐气，不足三成。此等效率，何以护道？何以兴族？）
他指尖微抬，一缕自身法力流出，并未直接凝聚气剑，而是如同无形的刻刀，开始在那躁动的金色光点模型中，勾勒出一条条细微的、遵循着某种力学与几何规律的“引导轨迹”。他要做的，并非改良，而是从最底层原理上，彻底解构并重构这道法术。
“玄计子。”昊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中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研究员的神识。
身着深蓝道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中年道人——玄计子立刻上前一步。他乃是格物院“术法原理司”的主事，真仙后期修为，尤擅能量结构与符文建模，对数据有着近乎偏执的严谨。
“昊师。”玄计子躬身行礼，目光却死死盯着光屏上那被昊勾勒出的、初具雏形的“优化路径”，眉头紧锁，“您这是在……重新定义庚金之气的聚合方式？这……这与流传的所有庚金法诀皆然不同！风险未知，稳定性……”
（玄计子内心充满质疑与担忧：庚金之气，性主杀伐，至刚至锐，自古便是以神念强行拘束、压缩，模拟金铁之形。昊师此法，看似更高效，却失了庚金本性之“烈”，如同驯服野马，虽得其力，恐失其神啊！）
昊并未回头，依旧专注于眼前的模型，淡然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步自封罢了。《易》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金性并非只有‘烈’之一途。聚而不凝，散而不锐，空有其形，非是真锐。吾等所求，非是模拟金铁，而是萃取其‘锐利’之本质，以最经济之方式，呈现于一点一线之间。”
他手指轻点，光屏上那无序的金色光点，开始沿着那些“引导轨迹”缓慢流动，初时滞涩，不时有光点冲突、炸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更加凝聚、内部结构却显得异常稳定、甚至带着某种冰冷数学美感的细小金色锥体，逐渐取代了原来那庞大而涣散的气剑形态。
“看，”昊语气平静，“散去维持外形的冗余灵力，将所有能量集中于‘穿透’与‘破坏’本身。此非驯服，乃是引导，是让其锋芒，以更高效之方式绽放。”
玄计子看着那体积缩小了数倍，但散发出的锐利气息却让他这位真仙都感到肌肤隐隐刺痛的金色锥体，张了张嘴，最终将质疑咽了回去，转化为无尽的好奇与探究欲。（玄计子内心转变：或许……昊师是对的？这并非驯服，而是……升华？）
与此同时，格物院，术法实践区，丙字叁号演武场。
这座演武场被厚重的玄铁岩包裹，内壁刻画着强大的稳固与隔音符文，寻常真仙级的法术轰击亦难以损其分毫。
场中，云璇仙子正与一名同为真仙初期的院生进行法术切磋。云璇身着月白流仙裙，身姿婀娜，容颜清丽，此刻却俏脸含霜，指尖一道炽白的“焚炎术”呼啸而出，热浪滚滚，将那院生逼得连连后退，依靠一面厚重的“戊土盾”才勉强抵挡。
（云璇内心有些烦躁：这焚炎术威力尚可，但灵力消耗太大，且难以控制，稍有不慎便波及过广。对付这等固定靶尚可，若遇身法灵动之敌，十击九空，徒耗法力。以往觉得威力至上，如今见识了昊师那等精准到极致的手段，再看这些传统法术，真是处处破绽，臃肿不堪。）
她目光瞥向场边，那里，石坚正盘坐在地，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他并未关注场中的切磋，而是闭着双眼，蒲扇般的大手在身前缓缓比划着，似乎在模拟某种发力的轨迹。他体表那层岩石般的肌肤下，有土黄色的灵光沿着一些极其细微、以往从未注意过的路径在隐隐流动。
（石坚内心琢磨着昊师前几日随口提点的一句关于“力量传导”的话：昊师说，力从地起，贯通于脊，发于梢节……以前俺打架，就是浑身力气一股脑砸过去。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得像昊师说的那样，找个‘支点’，把力气‘撬’出去？可这‘支点’在哪儿呢？在俺自己身上？）
另一边，金鹏双臂环抱，靠在一根玄铁柱上，他化形后是一位面容俊朗、眼神锐利的青年，一身金色羽衣熠熠生辉。他看着场中云璇那声势浩大却效率低下的焚炎术，嘴角撇了撇，有些不屑。
（金鹏内心傲然：花里胡哨，华而不实。我金翅大鹏一脉，天赋极速，利爪可裂金石，何须这等繁琐法术？一扑一抓，便是天地至理！嗯……不过，昊师那《流线身法》确实有点意思，让俺飞起来更省力了……）
地下实验室。
对“庚金气剑”的初步解构已完成。昊凝视着光屏上那稳定存在的金色锥体模型，神识深入其内部，分析着每一个灵子节点的受力情况与能量流转效率。
“传统气剑，力散而形浮。”昊缓缓开口，像是在对玄计子说，又像是在总结规律，“如同手持巨锤，挥舞起来声势骇人，却难以将力量集中于一点。且自身破绽极大。”
他抬手，指向模型中的几个关键节点：“若能寻得‘力臂’，以自身法力为‘动力’，作用于这几点，便可撬动、引导更庞大的天地金气，凝聚于一处，爆发出数倍于己身之力。此非蛮力，乃是……杠杆。”
“杠杆？”玄计子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神中迷茫与思索交织。
“然也。”昊颔首，目光扫过实验室一角堆放的一些用于测试的万钧玄铁锭，“实践方能出真知。随我来。”
下一刻，昊与玄计子的身影出现在一间更为坚固、布满了能量吸收与束缚符文的密闭试验场内。场地中央，摆放着一块高约三丈，通体黝黑，散发着沉重、坚固气息的万钧玄铁。这是格物院能找到的最坚硬的常规材料之一，寻常真仙全力一击，也难以在其上留下深刻痕迹。
昊并未运转多少法力，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玄铁锭，轻轻虚按而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只有他掌心之中，一点微不可查的灵光以某种奇异的频率极速震荡，引动了周遭虚空中的金系灵气，却并非粗暴吸纳，而是以其自身微薄法力为支点，巧妙地“撬动”起一股远超他此刻输出能量的、高度凝聚的金锐之力。
这股被撬动的力量，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绝对的“穿透”意志，瞬间作用在玄铁锭内部某个极其微小的、结构相对薄弱的“应力点”上。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玄铁内部的呻吟响起。那庞大的玄铁锭，表面先是出现一丝发丝般的裂纹，随即裂纹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沿着某种完美的几何路径瞬间蔓延！
下一刻，在玄计子瞪大的双眼注视下，这块足以让真仙束手无策的万钧玄铁，竟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天神之刃从中剖开，轰然一声，分成两半，向内倒塌！断面光滑如镜，甚至能映出玄计子那惊骇欲绝的表情！
（玄计子内心掀起滔天巨浪：不！不是蛮力破坏！是结构崩解！昊师他……他找到了这块玄铁最脆弱的“点”，然后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力量放大后作用在了那个“点”上！这……这是什么神通？！这绝非庚金气剑！）
昊缓缓收手，看着那光滑的断面，语气依旧平淡：“此术，可名之为——杠杆掌。非是掌力，乃是杠杆之理。明其理，四两可拨千斤。”
他目光转向玄计子，以及闻讯赶来，恰好看到这骇人一幕的云璇、石坚、金鹏等少数核心院生。
（云璇美眸中异彩爆闪，内心震撼无比：原来……法术还可以这样？！不需要庞大的灵力，不需要复杂的咒印，只需要找到那个关键的“点”？这比焚炎术高明了何止十倍！不，是本质的差别！）
（石坚看得目瞪口呆，蒲扇大手挠着头，内心狂呼：撬……撬动了？！昊师用那么点力气，就把那么大块铁疙瘩撬开了？！俺的乖乖！这要是用在打架上……）
（金鹏脸上的傲然之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惊悸：无声无息，裂石于无形……这种对力量的掌控，简直可怕！若是对敌，护身罡气再厚，恐怕也……）
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沉声道：“此乃‘格物’之道于攻伐之术的初步应用。解构其理，重塑其形。庚金气剑如此，其他法术，亦然。”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玄计子身上：“术法原理司，接下来的重心，便是系统解构各类基础法术，以‘杠杆’、‘压强’、‘流体’、‘能量转化’等天地至理，重新审视，构建属于我格物院的——《科学道法》体系。”
“今日‘杠杆掌’之事，列为甲等机密，不得外传。”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外界，依旧只需知我格物院筑基有术便可。”
“谨遵昊师法旨！”玄计子、云璇等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震撼，齐声领命。他们知道，格物院的另一场革命，已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法术的锋芒，将被科学重新锻造，变得更加致命，也更加高效。
试验场内，那裂开的玄铁锭断面如镜，映照着众人眼中燃起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求知与探索之火。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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