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沙哑、破碎，却又浸满了无尽委屈与思念的“萧大哥”。
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萧衍心中那座名为狂怒的牢笼，将里面禁锢的温柔尽数释放。
他周身那股足以湮灭万物的神魔气息，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心安的温暖。
萧衍上前一步，抬起手，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他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揩去江映月脸颊上那道滚烫的泪痕。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入江映月耳中，也落入了她的心底。
冰封的世界，彻底崩塌。
江映月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进萧衍怀里。
她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被抹去记忆时的痛苦，有独守空殿时的孤寂，有道心被强行扭曲时的迷茫，更有此刻重逢的巨大喜悦与委屈。
她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所受的所有苦，都用眼泪宣泄出来。
“傻丫头！你这个傻丫头！”
江照星也冲了过来，通红着眼，一把将妹妹和萧衍一同抱住。
她嘴里骂着，手却心疼地轻抚着妹妹的后背，眼泪同样不争气地往下掉。
萧衍一手揽着一个，感受着怀中姐妹二人的体温与颤抖，心中最后那点暴虐的杀意，也化作了绕指柔。
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怀中哭得一抽一抽的江映月，望向这片狼藉的仙山。
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却不再是之前的狂怒，而是一种君临天下的漠然。
幸存的望月仙山弟子们，畏缩地聚在一起。
她们看着眼前这魔神般的一家三口，和不远处还在地上蜷缩抽搐、胡言乱语的师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信仰崩塌后的恐惧与茫然。
“魔头！”
指挥结阵的那位女修，颤抖着站起身，脸上混杂着恐惧与最后的倔强。
“你……你毁我仙山，辱我师尊，此等滔天罪行，天道不容！”
萧衍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江映月，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
“天道？”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个彻底疯掉的望月山主，语气里满是轻蔑。
“它若是真管事，这老妖婆就不会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名女修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萧衍懒得再理会这些蝼蚁，他转头对江照星道：“夫人，去她们的藏宝库转转。”
江照星一愣，随即领会，哭着的脸上竟挤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
“就当是映月这段时间的汤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萧衍补充道。
“夫君英明！”
江照星瞬间止住了眼泪，一抹脸，星眸中精光四射。
跟着萧衍久了，她越来越喜欢干这种抄家灭门……不对，是收取赔偿的活儿了。
她松开手，大步流星地朝着仙山深处一座灵气最盛的殿宇走去。
她一边走还一边活动着手腕，嘴里嘀咕着：“敢欺负我妹妹，今天不把你这破山的底裤都扒出来，我就不姓江！”
看着姐姐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江映月哭声渐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萧衍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
“萧大哥，我……我感觉身体里好奇怪。”她小声说道，带着一丝困惑，“好像……多了些东西。”
萧衍低头，神念探入她的体内，仔细感受着她识海中的变化。
那轮被《忘情天书》凝聚出的道果，此刻依旧高悬。
但它不再是纯白清冷的弯月，而是变成了一轮混沌色的圆月。
其上，金色的神火纹路与紫色的魔焰符文交织缠绕，形成了一种玄奥而霸道的全新平衡。
它依旧强大，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大，却再无半点“忘情”之意，反而充满了萧衍那不容置喙的意志。
“没什么。”萧衍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哭得通红的鼻尖，“我嫌那本破书写得不好，就帮你改了改。”
“啊？”江映月茫然地眨了眨眼。
“以后，它就是你的力量，但它再也无法束缚你。”
萧衍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非但如此，它还会时时刻刻提醒你，你的道，你的人，都是我的。”
江映月的小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想起了识海中，那道顶天立地的神魔虚影，是如何用最蛮横的姿态，将她的“忘情道”污染、征服，最后烙印上属于他的痕迹。
那哪里是改书，分明是强抢！
可……心里却偏偏觉得无比甜蜜和安心。
她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嗯”了一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江照星兴奋的声音。
“夫君！快来看！这老妖婆还真有个私密的‘太上无尘小金库’！好东西真不少！”
只见江照星扛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青铜箱子，满面红光地飞了回来，手里还掂着一枚流光溢彩的戒指。
萧衍看都未看那箱子一眼，对他而言，这些所谓的宝物远不及怀中之人一根发丝重要。
拿走它们，只是为了宣告一种态度。
他牵起江映月的手，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望月仙山弟子。
“从今日起，望月仙山封山百年。百年之内，山门之内任何人，不得踏出仙山半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天宪般的威严。
“若有违者，如此石。”
话音落下，他脚边一块数丈高的白玉石碑，无声无息地化作了齑粉，随风飘散。
众女修吓得浑身一哆嗦，齐齐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萧衍不再理会她们，另一只手揽过精神抖擞的江照星，对着面前的虚空，再次随手一撕。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凭空出现。
“我们回家。”
他轻声说道，带着姐妹二人，一步踏入了裂缝之中。
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空间裂缝缓缓闭合。
天地间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也彻底消散。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仙山，一个蜷缩在地、疯疯癫癫的废人，和一群跪在地上，眼神空洞，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女弟子。
对她们而言，天，真的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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