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至
老周！你肝药又没带！李秀兰举着棕色药瓶追到三楼平台时，丈夫那件荧光绿工装的残影已消失在转角。她望着楼道里晃动的感应灯，药瓶在掌心攥出细汗。楼下传来电动车解锁的声，随后是塑料雨披摩擦的窸窣响动。
王大柱正在小区门口给三轮车装防雨布，看见老周弓着背从雾里钻出来：周哥，气象台发红色预警了。
正好，雨天调度费涨三块。老周用虎口处的胶布蹭掉后视镜上的水珠，工具箱里传来降压药板碰撞的声响。他的电动车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女儿考研那年从庙里求来的。
系统指令
上午十点的暴雨像透明的幕布笼罩着城西立交桥。老周蹲在绿化带边啃冷包子时，订单提示音混着雨声炸响：【紧急派单：殡仪馆南门花圈运输，时效奖励+8元】。
又是殡仪馆？对讲机里传来阿林的咳嗽声，这月第三单了。
老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花圈塑料膜在风中猎猎作响。当他把绑绳绕过第七个圈时，手机滑进了积水里。拾起来时屏幕上显示着女儿昨晚发的语音，红点尚未读取。
生命倒计时
周师傅？殡仪馆保安老吴从岗亭探出头，今天怎么是电动车？货车坏了？
老周正把雨披盖在花圈上：张老板急着要，说两点仪式...
话音突然被剧烈的咳嗽切断。他弯腰时，后颈处贴的膏药被雨水冲开一角，露出晒伤的皮肤。
抽一根？老吴递来皱巴巴的香烟，你们公司那个新来的，昨天把单车堆在焚化炉通道了。
老周摆摆手，指间还夹着没来得及吃的降压药。他离开时，殡仪馆新装的电子屏正播放广告：【扫码预定墓地享8折优惠】。
寂静的终点
阿林找到老周时，那辆编号ht-107的电动车仍亮着尾灯。歪倒的车筐里，没封口的药片正被雨水泡成粉红色的糊。
周哥！阿林抱起他时，发现老周工牌背面贴着女儿的照片，塑封边缘已经起毛。救护车的鸣笛声中，殡仪馆的智能语音还在循环：请佩戴口罩，保持一米间距...
数字灵堂
请扫码选择挽联款式。电子屏前的礼仪小姐将二维码举到李秀兰面前，加急服务另付20元。
张奶奶攥着老年机的手在发抖：这...这比买菜还复杂...
周晓雯突然抓住工作证吊绳，他们要把爸的工牌收走！说是什么...资产清算！
公司代表推了推眼镜：根据合同第17条，工装和装备都属公司财产。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着新的调度订单。
锈蚀的遗产
葬礼后第七天，王大柱在维修仓库发现了老周的记事本。泛黄的纸页上记着：
5.12：人民公园西侧车桩漏电（已报修）
5.15：替18中女生修书包带扣（未收费）
5.17：药店王姐给的风油精（欠2人情）
最后一页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自行车，车筐里坐着个扎马尾的小人。角落里写着：雯雯考研加油。
阿林把记事本放进车筐时，那辆编号ht-107的电动车突然响了两声。电子锁的蓝光闪了闪，又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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