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馆时,已是月上柳梢。
刘锦在灯下铺开绢帛,提笔给远在幽州的父亲写信。他详细记述了颍川之行的收获,与荀彧、郭嘉等人的结识,以及面见天子后被任命为太子舍人的经过。
...朝中局势错综,大将军与十常侍相争日甚。儿观陛下虽似昏聩,实则深谙制衡之术。今儿得入宫侍读,实为窥探朝局之良机,然亦如履薄冰...
写到此处,他笔锋一转,语气变得温和:
不知父亲大人身体可好?母亲头风之症可曾缓解?兄长仍日日习武否?儿在洛阳一切安好,唯念家人...
写完家书,他用火漆仔细封好,唤来随行护卫:明日一早,派人快马送回幽州。
护卫领命后,刘锦又问道:之前交代你寻访合适地点建酒坊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公子,已在洛水下游寻得一处庄园,地方宽敞,水源充足,且离官道不远。护卫恭敬回禀,原主因急需用钱,愿意低价出手。只是...
但说无妨。
那处庄园隔壁是蹇硕的别院,属下担心...
刘锦闻言挑眉。蹇硕是灵帝宠信的宦官,与张让等人关系密切。把酒坊建在他的别院旁,确实风险与机遇并存。
无妨,刘锦略作思索,就定在那里。你明日就去办妥地契之事。
护卫退下后,刘锦又取出一封信,这是写给中山甄荣的。他在信中详细说明了三种新酒的特色,并附上了初步的销售设想。
...玉冰烧醇烈,宜宴饮;金粟浆甘美,合闺阁;翠云醇清雅,适文会。三种酒各具特色,当分而售之,方可获最大之利...
他特意让人取来三坛样品,每坛都贴上了精致的标签,一同送往甄家。
做完这些,刘锦推开窗,望着洛阳的夜空。酒坊是他重要的财源,与甄家的合作能借助他们成熟的销售网络,而与何皇后建立的关系,则是他在权力场上的第一步。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稳步推进。
三日后,嘉德殿内。
何皇后特意选在午后前来,屏退左右后,脸上带着几分得色:世叔,陛下已经准了。
她轻抚茶盏,压低声音:不但同意让王越教导辩儿武艺,还特意下旨,命世叔从旁监督。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锦一眼,陛下说,世叔既是宗亲,又曾得童渊指点,最是合适。
刘锦心中一震。灵帝这道旨意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让他这个太子舍人皇子习武,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向王越请教的机会。这位看似昏庸的皇帝,竟连他武功停滞的困境都了如指掌。
臣遵旨。刘锦恭敬行礼,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何皇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说道:王越明日辰时便会过来。世叔可要好好督促辩儿,莫要辜负陛下厚望。
待何皇后离去,刘锦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窗外层层宫阙,第一次感到脊背发凉。
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帝,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从颍川雅集到面圣授官,从何皇后的拉拢到现在的习武监督,每一步似乎都在灵帝的算计之中。他就像一盘棋中的棋子,而执棋者正隐藏在重重帘幕之后,冷眼旁观。
次日辰时,王越准时来到嘉德殿后的演武场。
这位名满天下的剑师年约四十,身形挺拔如松,双目开阖间精光四射。他向刘辩行过礼后,目光落在刘锦身上:这位就是刘舍人?听说师从童渊先生?
晚辈刘锦,见过王先生。刘锦执礼甚恭,曾在童师门下学艺三月,资质愚钝,只习得百鸟朝凤枪的皮毛。
王越微微颔首:童渊的枪法独步天下,你能得他亲自指点,已是机缘。他话锋一转,既然陛下命你监督皇子习武,不如先让王某见识一下你的功底?
刘锦立刻明白,这是王越在试探他的深浅,也是灵帝安排下的第一个考验。
他取过一旁的长枪,屏息凝神。当枪尖划破空气的刹那,一个月来的生疏感顿时涌上心头。百鸟朝凤枪的精妙处已难以完全施展,只能使出七分火候。
一套枪法使完,王越沉默片刻:根基尚可,但...生疏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刘锦心头。他深知自己的问题所在——离开师门后缺乏名师指点,又忙于经营人脉,武艺确实退步了。
请先生指点。刘锦诚恳地说。
王越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陛下有旨,让王某好生教导皇子...和舍人。
这句话让刘锦彻底确认了灵帝的用意。这位皇帝不仅知道他的困境,还特意安排了解决之道。这种无处不在的掌控感,让他既感激又恐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王越先教了刘辩几个基础的握剑姿势,随后便转向刘锦,仔细指点他枪法中的不足之处。每一句指点都切中要害,让刘锦获益匪浅。
当课程结束,王越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说:明日此时,王某再来。希望舍人的枪法能有所进益。
望着王越离去的背影,刘锦心情复杂。灵帝这份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意?是真心栽培,还是另有所图?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那位深居九重的皇帝了。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在这个乱世将至的年代,提升实力才是根本。无论灵帝用意如何,向王越学艺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这天清晨,演武场上传来清脆的兵器交击声。刘锦正在指导刘辩练习基础剑式,小皇子虽然动作生涩,却学得格外认真。
手腕要稳,殿下。刘锦轻轻托住刘辩的手腕,对,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宫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陛下驾到——
刘锦连忙带着刘辩跪迎。只见汉灵帝刘宏在宦官簇拥下缓步而来,今日他未着朝服,只穿了件寻常的玄色常服,神色也比往日温和。
平身吧。灵帝的目光在演武场上扫过,最后落在刘锦身上,朕听说,这几日你们习武很是勤勉。
刘辩怯生生地抬头,小脸上还带着汗珠:父皇,儿臣...儿臣在跟世叔学剑。
看着长子那双与自己颇为相似的眼睛,灵帝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孩子已经七岁了,可他似乎从未好好看过他成长的模样。
让朕看看你学了什么。灵帝难得地放缓了声音。
刘辩紧张地看了刘锦一眼,在得到鼓励的眼神后,举起木剑演练起来。虽然动作稚嫩,却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灵帝微微颔首:不错,比朕想象的要好。
这一句淡淡的夸奖让刘辩愣住了,随即小脸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那纯粹的笑容刺痛了灵帝的心——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孩子渴望的原来如此简单。
灵帝的目光转向刘锦:你教导得很用心。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刘锦恭敬行礼:能教导殿下是臣的荣幸,不敢求赏。
这个回答让灵帝眼中掠过一丝深意。不居功,不求赏,这个年轻人确实懂得分寸。
朕听说你在找地方建酒坊?灵帝忽然话题一转。
刘锦心中微震:陛下明鉴,臣确实有此打算。
灵帝对随侍的宦官示意,很快一份地契被呈了上来。城西有处皇庄,就赏给你了。灵帝轻描淡写地说,正好可以用来办你的酒坊。
这份赏赐出乎所有人意料。刘锦正要推辞,却见灵帝摆了摆手:不必推辞。朕期待你的新酒能为朝廷增添税收。
临走时,灵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锦一眼:好好辅佐皇子。这宫里...需要些新鲜气象。
待灵帝离去后,刘锦看着手中的地契,心情复杂。这座庄园不仅完全符合他建酒坊的需求,位置更是恰到好处——既不在闹市引人注目,又交通便利。皇帝连这等小事都了如指掌,这份背后,究竟藏着多少深意?
刘辩好奇地凑过来:世叔,父皇赏了你什么?
一座庄园。刘锦收起地契,轻抚皇子的头,殿下,我们继续练剑吧。
他明白,从接过地契的这一刻起,他与皇室的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座庄园既是赏赐,也是考验——皇帝在观察,他究竟能展现出多大的价值。
时光流转,转眼已是仲春。
这日习武结束后,王越罕见地没有立即离去,反而在演武场边的石凳上坐下,示意刘锦也坐下。
你的百鸟朝凤枪,近来进步不小。王越难得露出赞许之色,看来这些日子没有偷懒。
刘锦恭敬道:全赖先生指点。
夕阳的余晖洒在演武场上,王越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在宫中?
刘锦心中一动。他早就疑惑,以王越这般江湖豪侠的性子,怎会甘愿长留宫墙之内。
晚辈不知。
王越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沧桑:三年前,我在并州游历,恰逢鲜卑犯边。在一处被洗劫的村庄里,我救下了一个孩子。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那孩子是当今陛下乳母的独孙。我将他送回洛阳后,陛下非要赏我个官职。我推辞不过,便讨了个闲差,答应在宫中暂住三年,教导侍卫武艺。
刘锦这才明白,王越为何会在宫中。以他的性子,确实不会长久受宫规束缚。
三年之期将至,王越转头看向刘锦,我本打算下个月就向陛下辞行,继续云游四方。不过...
他顿了顿:你的枪法正处在关键时期,若是此时中断,实在可惜。
这番话让刘锦既感动又惊讶。他没想到王越竟如此看重自己。
先生...
王越摆摆手:我在江湖漂泊半生,见过的所谓天才不计其数。但你不同——虽然你天赋尚佳,但是与真正的武学天才相比还是略显不足,难得的是懂得藏锋守拙,心怀大任。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再教你一个月。这一个月,你能学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望着王越离去的背影,刘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位名满天下的剑师,原来有着如此重情重义的一面。他暗下决心,定要把握这最后的一个月,不负王越的期望。
同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若是能在这一个月内,真正获得王越的认可,或许...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位重要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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