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高处，是一笔酣畅淋漓、带着几分狂傲的草书：「我道即极道，极道为杀！」 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要破壁而出。
旁边是一行清秀飘逸的小字，云卷云舒：「自在由心，何处不逍遥？」 字迹随意，透着一种看破束缚，超然物外的洒脱。
中间有一行字，歪歪扭扭，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吸引人的注意：「心灯不灭，万古皆明。」
再往上一些，有几个字显得格外“跳脱”且显眼。
一行是龙飞凤舞的「来了，还行」，笔触轻松写意，仿佛闯此处不过是件寻常事。
紧挨着的，更加随性，甚至带着点戏谑的「到此一游」，留下者似全然不将此地庄严的考验放在心上，率性而为。
最顶上那人的心气显然极高，字迹银钩铁画，透着一股孤绝傲岸之气：「无人扶我凌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可仔细看，就在这行傲气凌云的字旁边，稍往上一点，刻着一个极其简单、甚至有些潦草的圆圈。
圆圈刻画得极为随意，线条歪斜，不见丝毫力道与道韵，与周围所有或庄严、或狂放、或深刻的字迹都格格不入，就像顽童的信手涂鸦。
可它偏偏位于最高处，仿佛无声地嘲笑着下方那句“踏雪山巅”的豪言壮语，又或者，是在以一种更超然的姿态，漠视着所有在此留痕的执着与意义。
在术法山壁上：
一股凛冽之气，气息来源是道细如发丝痕迹，原来是道剑痕，将山壁都切开了细微的缝隙，残留的锋锐之气让白若月肌肤生寒。
相近的是一个巨大，边缘焦黑的拳印，深深嵌入石壁，拳印周围蔓延着蛛网般的裂痕，狂暴炽烈、一往无前的拳意还留在上面。
一片区域覆盖着冰霜纹路，晶莹剔透，半点寒气都不曾泄露，是极寒神通留下的印记，控制力妙到毫巅。
几道交织的紫色雷纹，如同活物般在石壁表面闪烁跳跃，是种强大的雷法所致。
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有个小小的指洞，洞口光滑如镜，所有的破坏力都凝聚于一点。
几道爪印，巨大狰狞，嵌入石壁，散发着蛮荒凶戾的气息，不像是人族修士留下来的印记。
数量不算极多，每一道都独具特色，代表着一位至少成功闯过此关的修士在其道路上的成就。
也带来了更直观的压力——后来者，你需要留下怎样的印记，才能与这些前辈并列？或者，你能否留下印记？
白若月站在两座山壁之间，感受着来自文武双重的宏大压力与无声的邀请。
文壁考验内求，直指本心，需在威压下彰显不可动摇的道念。
武壁考验外显，极致于术，需以强大的力量或精妙的技巧留下刻印。
白若月身上承受着浩瀚威压，心神飞速权衡。
若在平时，她神游境的修为，配合“点生”、“万象归墟”等精妙剑招，在这术法山壁上留下一道足够深刻的痕迹，虽非易事，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那壁上千奇百怪的痕迹，若能近距离观摩感悟，益处良多。
脖颈上那蔓延的绝魂咒纹迫使她必须分出一部分灵力去压制、对抗。
此消彼长之下，她能调用的力量已然打了折扣。再想以绝对的力量或极致的技巧在武壁上留痕，风险极大。
“可惜了……”
她心中轻叹一声，目光从那一道道凌厉霸道的术法痕迹上掠过，终究是压下了那份属于剑修的跃跃欲试。
机缘虽好，需量力而行。
闯塔之路漫长，第十二层才是最终目标，不能因小失大。
她不再犹豫，脚步转向了左侧那座镌刻着文字的文壁。
她明确选择文壁的瞬间，来自武壁方向的压力似乎骤然减轻，而文壁方向的威压却呈几何倍数暴涨。
越是靠近文壁，精神威压便愈发沉重。
威压无影无形，直透识海，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拷问着她的道心，无数个声音在低语、质疑、诱惑，试图动摇她的根本信念。
白若月眼神依旧清明，步伐虽缓却稳，一步一步，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坚定不移地向着文壁靠近。
终于，她站在了文壁之下，仰头望去，那一道道前人的刻字仿佛活了过来，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独特的精神力量，或刚猛，或逍遥，或悲壮，或坚韧……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片精神的汪洋，而她，就像一叶扁舟，需在这汪洋中守住自己的灯塔，方能留下印记。
她抬起手，指尖有微弱的灵光与凝练的神魂之力开始汇聚。
在这里留下文字，不只是简单的物理刻画，要以自身不可动摇的“道心”为笔，以神魂之力为墨，对抗这漫天威压，在石壁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精神印记。
整个天地都在排斥、挤压着她的存在。
极致的压力下，白若月的心神反而愈发沉静、通透。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更深层的记忆碎片。
沧溟岛上，沧溟岛主嘴唇翕动间说出的、被力量遮蔽而无法听闻的只言片语的轮廓，那份萦绕不散的阴谋与不公；
是曾遇到过、如丁大成那般在绝境中挣扎、听到有希望“活下去”之后迸发出的微弱顽强的希望之光；
是第五层那疯和尚看似不着调，却直指核心的点拨——“心中的道可以坚持，弯路就没有必要走了”，让她明白坚守本心与灵活变通并非对立。
这些记忆，与她的所见所感交融在一起，汇聚成一股更加庞大，复杂的情感洪流，在她胸中激荡。
行侠仗义还是隐忍蛰伏，是堂堂正正还是剑走偏锋，都不过是外在的手段。
核心，唯在于“本心”！
在于那份对虚妄的洞察与斩破——无论是清风镇扭曲的信仰轮回，还是这铁浮屠中惑人心神的威压幻象；
在于为那混沌世间、为那些如草芥般被践踏的不公提起手中之剑——无论是针对她的绝魂咒，还是王老五、小绵、阿土他们所承受的无妄之灾；
更在于为自身，也为黑暗中挣扎的他人，寻得那超越绝望的 “一线真我” 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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