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夕阳刚落下山,独眼使者就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安庆寨,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他一见到余盛,就急声道:“大当家,不好了!出变故了!”
余盛心里一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王把总那边出了问题?”
“不是把总那边,是云阳县来了一伙流民!”独眼使者喘着粗气,“两千多号人,从陕西过来的,现在就在县城外。县令已经加强了防备,还把城中富户的家丁都抽调到城墙上,组成了乡勇。现在县城里,除了原来的近百绿营兵和汛丁,还有六七十捕快白役,外加两百多乡勇,总共差不多四百人!”
“四百人?”余盛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流民?”
“听说是陕西那边有回民作乱,加上今年干旱,庄稼都死了,官府还加了剿饷,那些人没办法,只能逃出来讨生活。”独眼使者继续说道,“把总说,现在县城的防备比之前严了很多,就算他打开北门,咱们只有两百人,也根本拿不下县城,还可能被清军围攻。他建议咱们推迟计划,先看看情况。”
余盛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怎么也没想到,眼看计划就要实施,却突然冒出这么一伙流民,打乱了所有安排。两百人对四百人,而且对方还有城墙作为依托,硬攻的话,只会是以卵击石。
“大当家,现在怎么办?”李宁问道,语气里也带着焦急。
余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能暂停计划。”思索片刻对着独眼使者说道:“你回去告诉王把总,就说我同意延迟计划,让他继续在县城里待命,有任何情况随时通报。”
独眼使者应了声,转身离去。余盛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又气又急。半个月的集训,无数的准备,眼看就要成功,却因为一伙流民功亏一篑。
“大当家,您也别太着急。”徐鸿福走过来,安慰道,“虽然计划推迟了,但咱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弟兄们经过这半个月的集训,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只要再等机会,总能拿下县城。”
余盛点点头,心里却明白,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王把总在县城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一旦王把总的身份暴露,他们再想拿下县城,就难如登天了;而且,寨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而此刻的云阳县,王震也正坐立难安。他站在北门的城楼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流民帐篷,眉头紧锁。原本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北门只有他手下的二十多个弟兄和几个衙役值守,城南的清军主力根本来不及支援。他甚至让人准备好了火油,计划在余盛入城后,在南街放火,扰乱清军的视线。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李雨农为了防备流民,又增派了十多个乡勇过来,领兵的小队长还是李雨农的心腹,油盐不进,根本没办法收买。他只能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计划泡汤。
“把总,您说大当家的会不会怪咱们?”身边一个弟兄小声问道。
王把总摇了摇头:“不会。大当家的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这不是咱们的错。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别让李雨农看出破绽。”
弟兄们应了声,却都没了之前的底气。他们都知道,这次计划推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县衙内,陈知县正和李雨农坐在大堂里,脸色都不太好看。堂下站着一个衙役,正在汇报流民的情况。
“……那些流民都说,陕西那边回民闹得厉害,加上天旱,地里的庄稼全死了,官府还加了剿饷,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逃到咱们这儿来的。”衙役低着头,说道。
陈知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真是造孽啊。这南方的广西、福建还在闹长毛,听说贼军都攻占永安,称王了;西北的回民又不安分,这大清的天下,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呢?”
李雨农冷哼一声,语气冰冷:“依我看,这些教民就该通通杀光!嘉庆年间的白莲教才过去多久,又开始闹了,这些人最是不安分,时刻想着造反!”
“云飞说得是,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陈知县皱着眉头,“这二千多流民跑到咱们县,我作为父母官,总不能不管。可县衙的库房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赈济他们,不知云飞可有什么良策?”
李雨农是个武官,民政上的事他一窍不通,而且他知道陈县令问他只是客套,并不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摇了摇头:“县尊,我只管带兵,民政上的事,您还是跟县丞和师爷商量吧。”
陈知县闻言叹了一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待李雨农走后,他则带着师爷回了后衙。
后衙的书房里,陈知县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师爷,你说这可怎么办?要是流民闹起来,咱们这县城可就保不住了。
师爷笑了笑,说道:“大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可以向城中的富户征集粮食,赈济流民。”
陈知县皱起眉头:“之前已经征调了他们的家丁守城,现在又让他们出粮,他们会愿意吗?”
“大人,这您就放心吧。”师爷轻摇纸扇,自信一笑。“咱们征粮,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产,为朝廷办事,他们理当出力。再说了,要是流民真闹起来,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他们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陈知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咱们该向他们要多少粮食?”
师爷思考了一下,说道:“至少也得一千石。”
陈知县眼睛一亮,故意说道:“一千石?会不会太少了?城中还有兵丁,加上流民,一千石恐怕不够吧?”
师爷立刻明白了陈县令的意思,笑着说道:“大人说得是,一千石确实不够,至少得一千五百石。”
陈知县满意地笑了笑,心里盘算着:那些流民和兵丁,五百石粮食就够了,剩下的一千石,正好可以落入自己的腰包。这荒年将至,粮价肯定会飞涨,到时候把粮食倒卖出去,又能赚一大笔钱。马上就要到年底了,正好用这些钱打点京城的大人,争取换个富裕的州县做官。
“好,就按你说的办。”陈知县拍了拍桌子,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明天你就去通知那些富户,让他们三天之内把粮食送到县衙来,谁敢违抗,就以通匪的罪名论处!”
师爷应了声,心里却暗自鄙夷:这知县真是贪得无厌,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中饱私囊。只是他不敢表露出来,只能低着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夜色渐深,云阳县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城外的流民帐篷里,偶尔传来几声孩子的啼哭;城墙上的守军打着哈欠,警惕地看着城外的动静;县衙后衙的书房里,陈知县还在兴奋地计算着能赚多少钱;北门的城楼上,王震望着安庆寨的方向,眉头紧锁;而安庆寨的大殿里,余盛正和徐鸿福、李宁、牛大力商量着对策,油灯的火苗在夜色中摇曳,映着他们焦急的脸庞。
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民危机,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余盛不知道,这个变故,究竟会让他们的计划彻底泡汤,还是会带来新的转机。他只知道,现在必须冷静下来,等待时机,因为他和他的安庆军,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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