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禾扶着顾云泽走进他房间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暗。
厚重的窗帘将所有的阳光都挡在了外面，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中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病态的、压抑的气息。
“把窗帘拉开。”苏月禾淡淡地开口。
跟在后面的陈妈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说“少爷怕光”，
但看到苏月禾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地上前，
将厚重的窗帘“哗啦”一声拉开。
明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驱散了满室的阴暗。
空气中飞扬的尘埃，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顾云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眯起了眼睛，
下意识地往苏月禾怀里缩了缩，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演，接着演。
苏月禾心里冷笑，手上却稳稳地将他扶到床边坐下。
“陈妈，去打一盆热水来。”苏月禾再次发号施令。
“哎，好，好！”陈妈现在对苏月禾是又敬又怕，
闻言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苏月禾和顾云泽两个人。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苏月禾松开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书桌上堆满了各种书籍，
从古典文学到外文原着，甚至还有几本关于无线电的专业书籍。
看来，这个“病秧子”的爱好还挺广泛。
顾云泽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一副受了惊吓、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
他在等。
等苏月禾开口。
他想知道，这个强势的、聪明的女人，在识破了他的伪装之后，
会怎么对他。
是直接拆穿，还是会选择与他合作？
苏月禾没有立刻开口，她走到书桌前，
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的《无线电原理》，
封面上甚至还有一些他用铅笔做的笔记。
“身体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看这些？”她明知故问，
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顾云泽身体一僵。
来了，试探开始了。
他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迅速蓄满了水汽，看起来楚楚可怜。
“咳咳……只是……只是无聊，随便翻翻……”他声音沙哑，
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他所有力气。
“是吗？”苏月禾放下书，转身看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我倒是觉得，你这病，有点意思。”
她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时好时坏，该咳的时候咳，不该咳的时候，一声都不咳。”
顾云-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果然全部都看穿了！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他想过无数种被拆穿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直接，这么的……猝不及防。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
苏月禾却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看在你刚才还算配合的份上，我可以暂时不追究。
”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毕竟，
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是吗？”
顾云泽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她……她不追究？
她还说，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她愿意……帮他？
就在这时，陈妈端着热水走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剑拔弩张又暗流涌动的气氛。
“少……少奶奶，水来了。”陈妈小心翼翼地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她已经自动改了称呼。
苏月禾点点头，拧了一把热毛巾，然后，
在顾云泽和陈妈震惊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到顾云泽面前，
用那只刚刚才把顾玲手腕拧脱臼的手，轻轻地、温柔地，
擦拭着他额上因为“虚弱”而渗出的冷汗。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顾云泽彻底僵住了。
他能闻到毛巾上淡淡的皂角香，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皮肤时，带来的那种让他头皮发麻的战栗。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苏月禾擦完汗，将毛巾扔回盆里，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顾云泽毕生难忘的举动。
她突然弯下腰，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将他整个人圈在了她和床之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呼吸可闻。
苏月禾微微俯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想活命，想报仇，就收起你那套可怜兮兮的把戏。”
“拿出点真本事，让我看看，你值不值得我投资。”
她的气息，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
顾云泽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月禾已经直起了身。
而他自己，却被她刚才那番话，和那个充满了侵略性的动作，震撼得无以复加。
值不值得投资？
她把他当成了一笔交易。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他感到被冒犯，反而让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喜欢这种方式！
直接，坦荡，充满了成年人之间的理智和算计！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顾振华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声。
“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呢！让她给我滚下来！”
救兵，终于到了。
苏月禾眉梢一挑，看向顾云泽。
顾云泽的反应，快得惊人。
前一秒还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表情，在听到咆哮声的瞬间，立刻切换回了那种脆弱又惊恐的模式。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苏月禾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猛地从床边滑了下来，扑通一声，抱住了苏月禾的大腿！
“老婆！”
他这一声，喊得是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老婆！你千万别下去！我爸他……他会打死你的！”
他死死地抱着苏月禾的腿，抬起那张俊美绝伦却挂满了泪水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想让我死！现在他们还要欺负你！我……我活不了了！呜呜呜……”
苏月禾：“……”
陈妈：“……”
这演技，真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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