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穿透厚重的殿门，明明不响，却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赵高浑身一颤，刚刚升起的一丝怨毒，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淹没。
陛下！
是陛下的声音！
他竟然在陛下的寝殿门口，被人打成了这副猪头模样！
完了……全完了！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一道光亮从门缝中透出，驱散了回廊的些许昏暗。
两个身着朝服的身影，一前一后，从殿内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武将，身披铠甲，腰挎长剑，正是上将军蒙恬。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面容清瘦，眼神深邃的文臣，大秦的丞相，李斯。
两人似乎是刚刚与始皇帝议完事，正准备离开。
然而，当他们看清门口的情形时，脚步都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尤其是蒙恬，当他的目光落在赵高那张血肉模糊、肿得像个猪头一样的脸上时，愣了一下。
随即，他那素来严肃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那两撇标志性的胡子都跟着抖了抖。
“噗……”
蒙恬到底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虽然他很快就收敛了表情，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他早就看赵高这个阴阳怪气的阉人不顺眼了，仗着陛下的宠信，没少给他们蒙家军使绊子。
奈何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
今天竟然把这狗东西揍成了这副德行，简直是大快人心！
相比于蒙恬的幸灾乐祸，一旁的李斯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疯了！
这个十公子一定是疯了！
殴打中车府令，还是在陛下寝宫的门口！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就是愚蠢至极，自寻死路！
李斯的目光在秦禹川和赵高之间来回扫视，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虽然也忌惮赵高，但更明白，赵高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
打狗，也得看主人啊！
这位十公子，平日里不是庸庸碌碌，毫无存在感吗？
怎么今日……如此鲁莽冲动？
秦禹川自然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对着二人，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见过蒙将军，见过李相。”
他的声音平静，态度从容，仿佛刚才那个把人往死里揍的暴徒，根本不是他一样。
蒙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赞许和好奇，郑重地回了一礼。
李斯则是目光闪烁，同样回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摆明了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秦禹川也不在意。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向前一步，站在殿门之外，对着那深邃幽暗的大殿，朗声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殿内每一个角落。
“儿臣秦禹川，求见父皇！”
回廊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赵高捂着脸，惊恐地看着秦禹川。
他想不明白，这个家伙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竟然还敢主动求见陛下？
他到底想干什么？
殿内，沉默了许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始皇帝会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儿子拖出去砍了。
然而，那道威严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诧异。
“准。”
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禹川嘴角微微勾起，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迈开脚步，越过呆若木鸡的赵高，也越过了神情各异的蒙恬和李斯。
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那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之巅的宫殿。
一踏入殿内，一股磅礴的帝王之气便扑面而来。
大殿空旷而威严，巨大的青铜鼎里燃着熏香，烟气袅袅，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而在那高高的御座之上，一道身影正端坐其上。
他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龙袍，身形高大，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一种吞吐山河，睥睨天下的无上威势。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手握天下人生死的绝对威严。
这，就是他的父亲。
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建立了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千古一帝，嬴政！
秦禹川心中微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大礼。
“儿臣，参见父皇。”
御座之上，嬴政的目光落在了下方这个儿子的身上。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审视。
对于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十儿子，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在他的记忆里，秦禹川一直都是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懦弱的孩子。
既没有扶苏的仁德，也没有胡亥的乖巧。
今日在殿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也仅仅是有些意外罢了。
打量了片刻，看着秦禹川那张略显稚嫩，却并无出奇之处的脸。
嬴政眼中的那兴趣，也渐渐淡去。
终究，还是个不成器的。
他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与威严，随意地问道。
“何事？”
简单的两个字，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秦禹川缓缓抬起头，迎着那道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目光，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地说道。
“父皇。”
“儿臣此来，是想请父皇……”
他的声音顿了顿，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将太子之位，传给儿臣！”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御座之上，原本已经准备低头继续批阅奏章的嬴政，动作猛地一僵。
他豁然抬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对这个儿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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