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被宫人们簇拥着,送入离琼林苑不远的一处僻静偏殿。
冰冷的湿衣紧贴着肌肤,带来阵阵寒意,腰侧被银针刺入的地方传来隐隐的麻木感,但她此刻的心神,却完全被袖中那枚尚未查看的纸条,以及裴寂那句冰冷的低语所占据。
“玩脱线了?小狐狸。”
他果然看穿了她!
他不仅知道她是故意落水,甚至可能连她察觉银针有毒、将计就计都了然于胸!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可怕得令人心惊。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热水、干净衣物和姜汤。碧桃红着眼眶,一边替楚曦擦拭更衣,一边小声啜泣:“小姐,您吓死奴婢了!幸好……幸好九千岁及时相救……”
楚曦任由她伺候着,目光却警惕地扫过这间陈设雅致却透着一股冷清的偏殿。
殿内除了她和碧桃,还有两个留下来伺候的宫女,垂手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眼,看不出异常。
“我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有些冷。”楚曦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有劳两位姐姐,姜汤放下即可,我想静一静。”
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恭敬地行了一礼,将姜汤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
楚曦立刻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外面无人,这才快步走到灯烛旁,从湿透的旧衣袖中取出那枚被油纸包裹、依旧完好的纸条。
指尖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与昨夜一般无二,依旧是那股虬劲冷戾的风格,但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缩!
“银针淬‘缠绵’,三日内乏力嗜睡,脉象如常。解药:赤芍三钱,碧血藤一两,以无根水煎至半碗,子时服。”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墨迹略淡,仿佛随手添上:
“救你,是因你的命是咱家的。别死得太早,无趣。”
楚曦捏着纸条,指节泛白。
“缠绵”!竟然是“缠绵”!
这种毒药她曾在《万毒秘典》的残页上见过记载,源自南疆,极其阴损。
中毒者初期只是乏力嗜睡,脉象无异,三五日后才会逐渐显现脏腑衰竭之象,且难以查出病因,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绵至死,故而得名。
若非裴寂提醒,她即便察觉到银针有毒,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准确判断出是“缠绵”!
他不仅点明了毒药,还给出了解药方子!
赤芍、碧血藤……都是性烈霸道之药,以毒攻毒,正是破解“缠绵”之法!
他连煎药的水(无根水,即雨水雪水,性寒,助药力发散)和服用时辰(子时,阴气最盛,助化解阴毒)都指明了!
他为何要救她?
真的只是因为“她的命是他的”,死了“无趣”?
不,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那句“玩脱线了”的嘲讽犹在耳边。
他像是在欣赏一场他早已洞悉规则的棋局,而她,不过是棋盘上一枚引起他兴趣的、略微不听话的棋子。
他出手,或许只是为了不让这枚棋子过早被吃掉,坏了他的兴致。
一股屈辱与寒意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楚曦重生归来,誓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在此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拴住,而锁链的另一端,就握在那个阴鸷危险的九千岁手中!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碧桃见楚曦盯着纸条神色变幻,担忧地问道。
楚曦猛地回过神,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无事。”她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碧桃,记住这两味药,赤芍三钱,碧血藤一两。回府后,立刻想办法寻来,要隐秘。”
碧桃虽不明所以,但见小姐神色凝重,立刻郑重记下:“是,小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太监的通传声:
“三殿下到——”
楚曦眸光一凛!
萧承睿!
他来了!
她迅速躺回榻上,拉过锦被盖好,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做出虚弱昏迷之态。
碧桃会意,立刻跪坐在榻边,拿着帕子,低声啜泣起来。
殿门被推开,萧承睿快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关切,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榻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楚曦身上。
“楚小姐如何了?”他问向碧桃,语气温和。
碧桃哭着回话:“回三殿下,小姐她……她落水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浑身发冷,奴婢怎么叫都叫不醒……呜呜……”
萧承睿眉头紧锁,走到榻边,仔细端详着楚曦。
只见她羽睫低垂,唇色淡白,湿发贴在额角,更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他方才看得分明,楚曦落水前似乎避开了那撞击,落水后的反应也有些异样。
而且,裴寂竟会亲自跳水救人?
这太不寻常了!
裴寂那人,冷血无情,何时会管他人死活?
除非……楚曦身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价值或秘密?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萧承睿沉声问道,带着不满。
“已经去请了,想必快到了。”旁边的太监连忙回道。
萧承睿在榻前踱了两步,忽然停下,对碧桃和殿内留下的另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先出去等候,本王有些话,要单独问问楚小姐。”
碧桃心中一紧,看向榻上的小姐,见楚曦几不可查地微微动了一下手指,这才应了声“是”,跟着那小太监退了出去,并将殿门虚掩。
殿内只剩下萧承睿和“昏迷”的楚曦。
萧承睿走到榻边,俯下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诱哄般的温柔:“楚曦?楚曦?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楚曦毫无反应。
萧承睿并不气馁,继续道:“今日之事,着实凶险。你可看清那推你下水之人是谁?或是……有何特征?”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方才,九千岁他……似乎格外关切于你?”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试探。
楚曦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他怀疑她和裴寂之间有什么。
她依旧紧闭双眼,呼吸微弱,仿佛真的陷入了深度昏迷。
萧承睿等了一会儿,见得不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盯着楚曦那张近在咫尺的、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脸,心中那股莫名的占有欲再次升腾。
无论她与裴寂有无关系,这个女人,他一定要弄到手!
绝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楚曦肌肤的瞬间——
“三殿下。”
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突兀地在殿门口响起。
萧承睿的手猛地僵在半空,霍然转身。
只见裴寂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殿门口,他换了一身干爽的墨色常服,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更添几分邪魅狂狷。
他手里把玩着那枚墨玉扳指,凤眸微掀,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落在萧承睿那只悬在半空的手上。
“楚小姐尚在病中,需要静养。三殿下在此,恐有不便。”
裴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萧承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收回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笑道:“九千岁说的是,是本皇子疏忽了。只是担心楚小姐安危,故而前来探望。”
“探望已毕,殿下请回吧。”裴寂语气淡漠,直接下了逐客令。
萧承睿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深深看了一眼榻上依旧“昏迷”的楚曦,又看了一眼堵在门口、气场强大的裴寂,知道自己今日是讨不到好了。
“既然如此,本皇子便先行一步。楚小姐若有需要,可随时派人告知本皇子。”他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殿门再次关上。
偏殿内,只剩下裴寂和“昏迷”的楚曦。
裴寂并未走近,只是站在原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榻上那看似柔弱无助的身影。
楚曦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锦被和伪装,直抵她灵魂深处。
她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几乎要停止。
良久,裴寂才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与玩味。
“戏演得不错。”
他留下这五个字,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殿外。
直到确认他真的走了,楚曦才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
她抚上腰侧那隐隐作痛的地方,眼中一片冰寒。
裴寂,萧承睿……
一个比一个危险,一个比一个难缠。
今日之事,绝不算完。
她攥紧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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