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是周闫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从胸腔蔓延至全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他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醒了!快去叫医生!”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惊喜和急切。
周闫费力地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明亮的病房里,四周是各种医疗设备,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一位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正站在床边,按响了呼叫铃。
“我在哪里?”周闫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几乎听不见。
“您在军区总医院,周队长。”护士轻声回答,同时检查着他床头的监护仪,“您已经昏迷五天了。”
五天?周闫的大脑缓慢地运转着。记忆如同碎片般逐渐拼凑:缅北的暴雨、激烈的交火、扑向李小虎的那一瞬间、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我的队员...”周闫急切地问,试图起身,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护士连忙按住他:“别动,您的胸腔手术刚做完不久。您的队员们都很好,陈教授也安全回国了。”
病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医护人员。
“周队长,您终于醒了。”医生检查着周闫的瞳孔反应,“我是您的主治医生,姓刘。您能醒来真是个奇迹。”
周闫艰难地开口:“我的伤势...”
刘医生表情严肃:“狙击子弹击穿了您的右肺,距离心脏只有两厘米。我们进行了紧急手术,取出了子弹碎片,但您的肺部损伤严重,需要长时间恢复。”
他示意护士为周闫调整输液速度:“您必须绝对卧床休息,任何剧烈活动都可能导致伤口破裂。”
周闫沉默地点了点头。作为一名特种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伤势的严重性。即使康复,也可能永远无法回到一线作战岗位。
这个认知比身体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接下来的几天,周闫在疼痛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时睡时醒。每当他清醒时,总能看到床头摆放着鲜花和慰问卡片——来自龙焱的战友、侦察连的老同事,甚至还有军区首长。
第三天,他终于能够保持较长时间的清醒。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雷战和楚月走了进来。
“教官...”周闫试图起身敬礼,被雷战用手势制止。
“躺着别动。”雷战拉过椅子坐在床边,一向严厉的脸上难得地带着关切,“感觉怎么样?”
周闫苦笑:“还活着。”
楚月走到床的另一侧,仔细查看他的状态:“你的生理指标正在稳定恢复,但心理创伤可能需要更长时间来治愈。”
周闫没有回应。他知道楚月指的是什么——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死亡,第一次重伤,第一次可能终结职业生涯的伤势。
“任务后续情况如何?”周闫更关心这个问题。
雷战的表情变得凝重:“陈教授已经安全返回研究所,他所掌握的量子密钥技术完好无损。总部正在全力追查血狼组织在国内的渗透网络。”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救回来的那个手提箱,里面的情报帮助我们挖出了三个潜伏的间谍。你立了大功,周闫。”
周闫轻轻摇头:“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周闫想起了那位牺牲的年轻队员,心中一阵刺痛。
“牺牲队员的抚恤工作已经安排妥当。”雷战的声音低沉,“他的家人以他为荣。”
楚月补充道:“李小虎和其他负伤队员在另一层病房,恢复情况良好。特别是李小虎,他一直要求来看你,但医生不允许。”
周闫微微点头,稍感安慰。
雷战站起身:“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伤,其他事情不要多想。龙焱等你回来。”
等雷战和楚月离开后,周闫望着天花板,心中五味杂陈。龙焱等他回去?以一个不能再上前线的伤兵身份吗?
下午,周闫进行了受伤后的第一次复健——只是在护士的帮助下坐起来几分钟。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满头大汗,胸口疼痛难忍。
“恢复需要时间,周队长。”护士轻声安慰,“您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周闫没有回答。在他的价值观里,不能战斗的士兵,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傍晚,周闫正在闭目养神,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他以为是查房的医生,却听到了一个清脆而陌生的女声。
“请问...周闫队长是在这个病房吗?”
周闫睁开眼,看见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门口。她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装,长发简单束在脑后,手中拿着一个记录本和一支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带着一种聪慧和善意。
“我是周闫。”他回答,“您是?”
女子走进病房,微笑着说:“您好,周队长。我是《解放军报》的记者苏婉,奉命来采访这次跨境营救任务的英雄。”
周闫的眉头微微皱起:“我没有接受采访的打算,而且上级应该没有批准这类访问。”
苏婉并不气馁,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军区政治部批准的采访许可。请您放心,所有报道内容都会经过严格的保密审查。”
周闫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确实盖着政治部的公章。他叹了口气:“苏记者,如您所见,我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接受采访。”
“我理解。”苏婉拉过椅子坐下,将记录本放在膝上,“我们可以只是聊聊天,不一定要正式采访。事实上,我哥哥也曾是特种兵,所以我对你们的经历特别感兴趣。”
周闫有些意外:“您哥哥?”
“他叫苏强,曾经在西南猎鹰服役。”苏婉的眼神微微一暗,“五年前在一次反恐任务中牺牲了。”
周闫沉默了片刻。他能理解失去战友的痛苦,但失去亲人的感受,或许更加深刻。
“对不起。”他轻声说。
苏婉摇摇头,露出坚强的微笑:“所以我不是来挖新闻的,我只是想...了解像您和我哥哥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周闫注视着这个看似柔弱却内心坚韧的女子,心中的抵触稍稍减轻。
“任务细节不能透露,这是纪律。”他说。
“我明白。”苏婉点头,“我们可以聊点别的,比如...您是怎么决定参军的?我听说您是为了妹妹的医药费?”
周闫惊讶地看着她。这个记者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您调查得很详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苏婉连忙解释:“请不要误会,这些信息来自官方档案和您的战友。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更好地理解您。”
她真诚地看着周闫:“在我哥哥牺牲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什么让一个人愿意为他人的安全付出一切?如果我能理解这一点,或许就能更好地接受他的选择。”
周闫心中的防线稍稍松动。他想起自己参军的初衷,想起妹妹康复后的笑容,想起父亲未竟的事业...
“最初确实是为了妹妹的医药费。”他轻声说,“但后来,我发现自己血液里流淌着军人的基因。我父亲曾经是军人,也许这条路早就注定好了。”
苏婉认真记录着,不时点头。她没有像一般记者那样咄咄逼人地追问,而是给予周闫充分的思考和表达空间。
“您父亲...”她小心翼翼地问,“他也是军人?”
“他牺牲了,在我八岁那年。”周闫平静地说,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苏婉的眼神中充满理解和同情:“我明白那种感觉。失去至亲的痛苦,永远不会完全消失,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带着这份记忆继续生活。”
周闫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年轻记者。她的理解和成熟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们聊了将近一小时,大部分时间是苏婉在倾听,偶尔提出一些深刻而不冒犯的问题。周闫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经意间说了很多从未向他人透露的想法和感受。
当护士进来提醒探视时间结束时,周闫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抱歉,占用了您这么长时间。”苏婉起身,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经常来看您,聊聊天。医院生活很枯燥,有人陪伴或许会好一些。”
周闫接过名片,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
苏婉离开后,病房恢复了安静。周闫看着手中的名片,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与外界进行如此深入的交流,第一次有人不是以医生或战友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平等的个体来理解他的内心世界。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病房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周闫轻轻抚摸胸前的绷带,感受着下面那道几乎夺走他生命的伤口。
疼痛依然存在,但心中某个冰冻的角落,似乎开始悄然融化。
而在他不知道的医院走廊里,苏婉靠在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记录本上写下这样一行字:
“真正的英雄不是没有恐惧,而是明知恐惧却依然前行。周闫,一个用生命诠释责任与牺牲的军人。”
她知道,这次相遇将改变她原本计划的报道角度,也或许,会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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