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勘察完毕,规划了然于胸,一股难以抑制的、想要将这份“绝佳创意”付诸实践的冲动,在沈跳跳心中澎湃起来。她觉得,这么好的场地,这么多“观众”(指那些飘来飘去的鬼影和威严的骑士),不举办点活动简直太浪费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是出于紧张,而是为了拥有足够响亮的嗓音。然后,她像模像样地清了清嗓子,仿佛站在村里那个老旧的大喇叭前。她将两只小手拢在嘴边,做成一个简易的扩音喇叭,仰起头,对着被幽冥气息渲染得墨蓝的天空,对着那悬浮的华丽车辇,对着周围肃立的幽冥骑士以及漫天游弋的百鬼虚影,用尽全力、清脆又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大声宣布:
“喂——!天上的,地上的,飘着的,都听着——!”
她的声音穿透阴风的呜咽和低沉的鬼泣,清晰地回荡在废弃公园的上空。
“我,沈跳跳!”她自豪地报上名号,仿佛这是什么响彻三界的名头,“决定在这里,举办‘山林趣味大赛第二季’!”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些形态各异的“潜在参与者”,略微思考了一下报名资格,随即用一种极其包容、来者不拒的语气补充道:
“欢迎……呃,所有会动的,”她挥了挥小手臂,划拉了一个大圈,把幽冥骑士、梦魇兽、百鬼虚影甚至天空中偶尔掠过的蝙蝠(如果还有的话)都包括了进去,“都来参加!项目多多,奖品……奖品……”
她卡壳了一下,奖品还没想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反正很好玩就对了!”
这石破天惊的“赛事预告”,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 阿莽反应最为直接热烈。他听到“比赛”二字,尤其是可能包含他最喜欢的摔跤项目,立刻兴奋地捶打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咚咚”的闷响。他直接转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幽冥骑士,对着那覆盖着恶鬼面具、散发着冰冷煞气的脸庞,发出了充满战意的“嗬嗬”声,俨然已经将其内定为第一轮对手。
· 阿萌则开始了极其不协调的热身运动。他同手同脚地原地高抬腿,手臂胡乱挥舞着,空洞的眼神里居然也透出了一丝罕见的、想要参与的积极(尽管他大概率会在比赛中彻底迷失在某个角落)。
· 阿抠几乎在沈跳跳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掏出了他那宝贝算盘。手指飞快拨动,嘴里念念有词:“场地现成,省去租赁费……裁判可由吾等兼任,无人工成本……奖品……需寻些不值钱但亮晶晶之物……”他已经迅速进入了“赛事总筹备(抠门版)”的角色。
· 阿呆缓缓地点了点头,面对这剑拔弩张氛围中突然插入的“赛事”,给出了他的哲学见解:“竞技……胜负之外……亦是……生命活力……之展现……一种……独特的……和谐的……交流……” 他似乎认为这能促进双方的理解与和平。
顾清弦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他抱着小灯泡,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灵魂已经出窍,只想这场噩梦快点结束。
而沈跳跳,在完成了这番惊天动地的宣布后,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架最华丽、气息也最深沉的车辇上。她仰着小脸,对着那垂落的、绣满幽冥符文的黑色帘幕,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灿烂得如同破开乌云阳光般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纯粹的邀请和期待,仿佛在看着一位最重要、最尊贵的嘉宾,等待着他的首肯与参与。
就在她那澄澈目光的注视下,那一直静止如同雕塑的华丽车辇,其厚重的帘幕之后,那片浓郁的阴影里,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端坐于其中的黑袍长老,那古井无波了千百年的心境,终究是被这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是愠怒?是无奈?还是某种更深沉的、无人能知的了然?
这一刻,万籁俱寂,连阴风与鬼泣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惊骇或茫然,都聚焦在那辆沉默的车辇与下方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女身上。
一场本该庄严神圣的幽冥接引仪式,其剧本,已经被沈跳跳亲手撕碎,并朝着一个所有人(和鬼)都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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