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甲在掌心掐出第三道血痕时，阿吉正抱着张铁往神手谷深处钻。少年的后颈泛起青黑色，像有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血箭咒正在往灵根里钻，假死散的药效快压不住了。
“师父，他体温越来越高了！”阿吉的声音发颤，怀里的张铁突然抽搐了一下，牙关咬得咯咯响，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阿吉手背上，瞬间灼出个燎泡。
墨居仁没回头，手里的药杵在青石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方才甩掉黄枫谷追兵时，他故意引对方往醒魂花海跑，那些蠢货被花蜜迷了心智，此刻多半还在花丛里打滚。但他自己也不好受，血箭咒像有无数根针在经脉里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把他放下来。”墨居仁突然停步，指了指路边一块凹形的青石，“用醒魂花的汁液给他擦身，花瓣塞他嘴里，越多越好。”
阿吉赶紧照做。雪白的花瓣刚碰到张铁的皮肤，就“滋啦”冒起白烟，少年疼得嘶吼一声，眼睛里的黑翳却淡了些。墨居仁蹲下身，从怀里掏出那个铜盆——盆底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暗芒，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骨刀，毫不犹豫地划破掌心，将血滴在纹路上。
血珠渗入纹路的瞬间，铜盆突然震动起来，盆底浮现出一行小字：“三叩首，血为引，非容器不启。”
“容器……”墨居仁看向张铁，少年正无意识地嚼着花瓣，嘴角沾满绿色汁液，灵根处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突然想起余子童说过的话：“三灵根是天地造化的容器，能承灵气，能纳邪祟，更能……养瓶。”
原来如此。他之前算错了，掌天瓶的禁制不是靠他的血解开，而是要靠张铁这“活容器”。
“阿吉，扶他起来。”墨居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血箭咒的疼痛突然减轻了些，像是在预示着什么，“让他对着铜盆磕头，必须是他自愿。”
阿吉愣了愣：“他现在晕乎乎的，怎么自愿？”
“用这个。”墨居仁从药囊里摸出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半瓶澄黄的液体——是他用三株百年灵参熬的“醒神露”，本是留着关键时刻保命的。他撬开张铁的嘴，将露液全灌了进去。
不过片刻，张铁突然咳嗽起来，眼神渐渐清明。当看到墨居仁滴血的手掌和震动的铜盆时，他缩了缩脖子，显然还记得之前被血箭咒控制的恐惧：“墨大夫……我是不是又中邪了？”
“是，也不是。”墨居仁尽量让语气平缓，指了指铜盆，“你照做，磕三个头，之后我告诉你真相。”
张铁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阿吉手里还在冒白烟的花瓣，又看了看墨居仁渗血的掌心，终是咬咬牙，对着铜盆“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的血混着花瓣汁液滴在盆底，与墨居仁的血融合在一起。
“咔嚓——”
铜盆突然裂开，从缝隙里掉出块巴掌大的玉简。墨居仁捡起玉简注入灵力，里面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缩——竟是掌天瓶的真正用法：需以三灵根修士的精血喂养，绿液方能催熟千年灵药，而瓶中紫液，可解天下奇毒，包括血箭咒。
“原来……余子童没骗我。”墨居仁喃喃自语，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咳出了血。他之前总以为对方藏着更阴的算计，却没料到这老狐狸最后留的是条生路。
“墨大夫，你笑什么？”张铁揉着磕红的额头，突然指向远处，“那是什么？”
墨居仁抬头，只见神手谷深处亮起一道绿光，隐约能看到个悬浮的瓶口轮廓——掌天瓶！而且看位置，正是之前山洞坍塌的方向。难道余子童的元神没死透，还在操控瓶体？
“走！”墨居仁抓起药杵就往绿光处跑，血箭咒似乎被绿光安抚，竟不再作乱。张铁和阿吉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越靠近绿光，空气里的灵气就越浓郁，醒魂花长得比人还高，花瓣上的露珠坠落在地，竟凝成了细小的灵晶。墨居仁心里暗惊，这等灵气浓度，怕是比黄枫谷的禁地还强，难怪余子童要把掌天瓶藏在这儿。
突然，前方的花海一阵骚动，几道黑影窜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黄枫谷的李长老——之前被墨居仁用毒杵伤了手腕的那个。他手里的青蛟剑泛着蓝光，显然是用了某种激发灵力的秘术。
“墨居仁，果然是你！”李长老的手腕缠着厚厚的白布，眼神怨毒，“把掌天瓶交出来，再让这小子跟我们走，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他身后跟着四个黄枫谷修士，个个气息不稳，显然是强行提升了修为。墨居仁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挂着个黑色的小袋子，散发着和血箭咒相似的邪气——是“噬灵袋”，靠吞噬修士灵力提升实力，用多了会伤及根基。
“就凭你们？”墨居仁将张铁往阿吉身后一推，药杵在掌心转了个圈，“上次没让你尝够腐骨毒的滋味，这次给你加个料。”
他突然将掌心的血抹在药杵上，原本乌黑的杵身瞬间泛起紫芒——是他刚才偷偷将醒神露混着血箭咒的血炼进去的，毒性比之前强了数倍。
李长老显然被上次的毒吓怕了，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又硬起头皮喊道：“一起上！杀了他，掌天瓶就是我们的！”
四个修士同时祭出法器，有飞镖，有幡旗，还有个扔出张网，网丝上闪着雷光——是专门困修士的“锁灵网”。墨居仁早有准备，从药囊里抓出把黄色粉末往地上一撒，粉末遇空气炸开，化作漫天黄雾，带着刺鼻的气味。
“是‘迷魂砂’！”有修士惊呼，赶紧闭气，却已经晚了，眼神瞬间变得涣散。这砂是墨居仁用醉仙花和腐骨草特制的，筑基期以下沾着就会灵力紊乱。
李长老暗骂一声，青蛟剑横扫，剑气劈开黄雾，直刺墨居仁面门。墨居仁不闪不避，待剑尖离自己只剩三寸时，突然侧身，左手抓住剑身，右手药杵猛地砸向李长老的手腕——正是对方之前被毒伤的位置。
“啊！”李长老惨叫一声，飞剑脱手，手腕上的白布瞬间被黑血浸透，腐骨毒顺着旧伤扩散，疼得他在地上打滚。
剩下三个被迷魂砂影响的修士，被阿吉和张铁轻易制服。张铁不知何时捡起了地上的青蛟剑，虽然握得不稳，却精准地挑断了一个修士的经脉，看得墨居仁暗暗点头——这孩子在灵根被滋养后，对灵力的感知竟变得异常敏锐。
“说，黄枫谷为什么非要抓你？”墨居仁踩着李长老的胸口，药杵抵住他的咽喉。
李长老疼得浑身发抖，断断续续地说：“是……是谷主的命令……他说……三灵根修士能……能净化‘噬灵袋’的反噬……我们……我们都快被袋子吸干了……”
墨居仁这才明白，黄枫谷早就在用噬灵袋修炼，如今反噬爆发，竟想拿张铁当“净化容器”。他懒得再问，药杵微微用力，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处理完追兵，三人终于来到绿光源头。只见掌天瓶悬浮在一个水潭上空，瓶身的绿光正不断滋养着潭水，而潭底沉着个模糊的身影——是余子童的元神，正一点点消散。
“墨小子……你来了。”余子童的声音虚弱得像风，“瓶里的紫液……记得给张铁用……他是个好苗子……”
墨居仁看着元神彻底消散，突然对着水潭深深鞠了一躬。不管这老狐狸算计了多少，最终还是留了条明路。他挥手示意张铁过来，将铜盆里的玉简递给他：“按上面说的做，把你的血滴进瓶里。”
张铁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指尖的血珠刚碰到瓶身，掌天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紫液顺着瓶口涌出，一半融入张铁体内，一半飞向墨居仁——血箭咒的疼痛瞬间消失，经脉里的针感荡然无存。
更神奇的是，潭水突然沸腾起来，无数灵鱼般的光点从水里跃出，钻进三人的身体。墨居仁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停滞多年的修为开始松动，竟直接突破到了筑基中期。张铁的灵根处泛起金光，三灵根的潜力被彻底激发，气息直逼筑基初期。
“这是……灵气化形？”阿吉看得目瞪口呆，自己也沾了光，炼气期的瓶颈竟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墨居仁握着掌天瓶，感受着体内顺畅的灵力，突然明白了余子童的真正布局——他不是要夺舍，而是要借血箭咒筛选出能承受掌天瓶力量的人。张铁的三灵根、自己的毒术、阿吉的忠诚，都是这盘棋里的子，最终指向的，是让掌天瓶找到真正的“养瓶人”。
“走吧。”墨居仁将掌天瓶递给张铁，“这东西，以后归你管。”
张铁愣了愣，接过瓶子时，绿光与他的气息相融，竟像天生就该如此。阿吉笑着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瓶主’啦，可得多罩着我。”
墨居仁看着两个少年的笑闹，突然觉得血箭咒的疼痛、多年的算计都值了。他抬头望向神手谷外的夜空，月光穿过花海洒在身上，竟有了种久违的轻松。
或许，修仙之路未必只有弱肉强食。至少此刻，掌天瓶的绿光里，映着三个互相扶持的身影，在灵气翻涌的山谷中，踏出了新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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