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那李采臣,是在爆炸的废墟之中,找到了那枚唯一的、也是最诡异的线索——刺绣道印。而那嫌疑最大的王有德,也恰在此时,悠悠转醒。
二人从那半塌的主楼上跃下,稳稳地落在了院中,朝着那刚刚苏醒的王有德走去。
院子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王有德被几个下人,七手八脚地,摁倒在一张还算完好的太师椅上。而丁老爷,也在确认了太太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后,由赵管家陪着,来到了近前。
李采臣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对着赵管家,使了个眼色。
“老赵和你手底下的人,都先下去吧。”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跟介位王掌柜,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赵管家哪敢不从,赶紧挥了挥手,将那些个丫鬟下人,都给遣散了出去。
偌大的一个院子,瞬间,就只剩下了李采臣、雷三爷、张承景、面如死灰的王有德,以及那站在一旁,脸色煞白,眼神闪烁不定的……丁老爷。
做完这一切,李采臣才缓缓地,走到王有德的面前。
他也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把那截烧焦的木头胳膊拿出来,轻轻地拍了拍王有德的脸。
那截木头上,暗红色的“刺绣烙印”,在焦黑的木炭衬托下,显得格外妖异、夺目。
王有德的瞳孔,瞬间就缩成了针尖大小!
李采臣这才慢悠悠地抬起一只脚蹬踩着王有德屁股下的椅子,脸上,挂上了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掌柜,”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说说吧。”
“说……说什么?”王有德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恨意。
“说什么?”李采臣冷笑一声,掂了掂手中的木头胳膊,“楼上那鬼东西炸的时候,你哭得跟死了亲妈似的。现在跟我说不知道说什么?你信吗?把你打死我都不信!”
“我……我没有!”王有德还在嘴硬,“我只是……只是被吓着了!”
“吓着了?”李采臣乐了,“行啊,嘴还挺硬。”
他也不再废话,直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缕极其微弱的紫色电光,一闪而逝。
他将那根手指,缓缓地,点向了王有德的额头。
“我介人,耐心不太好。”他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我数到三。”
王有德吓得浑身一哆嗦,牙齿都在打颤,还在犹豫,还在挣扎。
“三。”
李采臣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滋啦——”
没等王有德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缕微弱的雷罡,已经狠狠地,戳在了他的脑门之上!
“啊——————!!!”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就从王有德的脑门,传遍了全身!那不是皮肉之苦,而是一种魂魄被撕扯、被电击的极致痛苦!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就跟犯了羊癫疯似的!
“说不说?!”
“我真不……”
“没看出来啊,挺抗电,再来。”
“滋啦——”
“啊——————!!!”
“我……我说……我说……”王有德没抗住第三回合,吐着白沫抽搐着从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上。彻底崩溃了!
李采臣这才收回了手。
在王有德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一个比丁老爷口中那个“故事”,要黑暗、也要悲凉百倍的“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原来,王有德和阿秀是一对亲兄妹。他们本是城中一户小康人家的孩子。在他八岁那年,父母带着他和六岁的妹妹去逛庙会,结果人潮汹涌,一家人被挤散,妹妹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这些年,父母散尽家财,也没能找到妹妹的下落,二人因此事抱病早亡,家中只剩他孤零零一人。
当王有德一步步从学徒爬上恒晟布庄二掌柜的位置时,他对寻亲之事,早已不抱希望。对于后院那个手艺不错的绣娘“阿秀”,也只是有点印象。
“在我的印象里,”王有德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那丫头,手艺是真好,人也勤快。有时候从后院路过,是觉得……瞅着有点顺眼。可……可当时也没多想,后来突然有一天那丫头就不见了,半个月的工钱也没结。布庄里人多事杂,一天到晚忙得脚打后脑勺,我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那一天,几个巡警,找上了布庄的门。说是在三岔河口,捞上来一具无名的女尸。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绣有他们恒晟布庄字样,让他这个管事的,去义庄认一趟。
“我……我当时,根本就不想去。”王有德的声音,都在发颤,“为一个不相干的绣娘,跑一趟义庄,晦气。可……可衙门点了名,不能不去……”
“我……我掀开白布的时候,我就觉得她眼熟……可……可她泡得太久,脸都白了,肿了……我……我不敢认……”
“验尸的仵作告诉我,她左耳朵后有一个豆粒大小的红痣,小腿上有块巴掌大小的、蝴蝶形的烫伤疤,肚子里有一个大约5个月左右的胎儿……”
那一刻,他觉得天塌了。
那一年,他六岁,妹妹四岁。他调皮,打翻了桌上的开水壶……从此妹妹腿上留下来一个蝴蝶形的烫伤疤。
他不相信妹妹是失足落水,回到布庄后稍稍一打听,便大概知道了真相。他恨丁小六始乱终弃,禽兽不如;更恨自己错失与妹妹相认,以至于妹妹所托非人,含恨而死。
他发疯似的想要为妹妹讨回公道。可丁小六早已攀上了高枝,变成了他惹不起的“丁老爷”。他报官,官府不理;他想找人申冤,却处处碰壁。
就在他走投无路,准备买一把刀,与丁老爷同归于尽的时候,一个从不透露姓名的神秘道人,找到了他。
“他说……他说,他有法子,能让我妹妹‘活’过来,亲手报仇。”
“他从河里,拘来了我妹妹的魂魄,又教了我‘炼魂养魂’的邪术。他说,只要我能让妹妹的怨气足够大,道行足够深,就能让仇人,血债血偿。”
“可他……他也拿走了一样东西。”王有德的声音,变得如同梦呓,“他说……他说,我妹妹腹中的胎儿,怨气最重,乃是至阴之物,他……会妥善安置……”
“我们……我们兄妹俩,终于又‘见面’了。”王有德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在我家的后院,我……我亲眼看着,那个黑乎乎的影子里,传出了我妹妹的声音……她……她哭着,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从丁小六如何花言巧语,到如何始乱终弃,再到……再到那个雨夜,在三岔河口,丁小六……是如何亲手,将她推下河的……”
“我们一同谋划了这一切!是我,将那件旗袍,送进了丁府!是我,引导着她,去吸食丁太太的生气!我本以为……我本以为,等她道行足够了,就能亲手,将那姓丁的千刀万剐!”
“可我……我万万没想到,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们……你们竟然……”
他说到这里,已然是泣不成声。抬起头一个一个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那眼神有恨,有愤怒,有不甘,又有大势已去的挫败,
一个在绝望中与魔鬼交易,亲手将妹妹推上邪路,只为复仇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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