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
赈灾队伍正在休整。
遇瑾多次来信,字字泣血,言明姑苏之难,万般恳求京都增派人手,没成想拖到了今日,第二批人才不紧不慢地启程。
遇翡一身素净常服,依着惯例装模作样说了两句漏洞百出的场面话,又亲自送了队伍走出几十里,这才打道回府。
马车行至无人处,山林空旷寂静。
她这才褪去那身温润伪装,身子微微后仰,昏沉揉着额角轻笑,“李含章啊李含章,好一个敢给夫君下药的李含章。”
李明贞扶住遇翡,指尖轻抚那张温润面庞,声音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从今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但这话,莫说遇翡,连她自己都不信。
遇翡扯了下嘴角,意识逐渐混沌,眼底却是了然一切的清醒与讥诮:“拿着我对你无有不应的纵容,捏着我对你送来的吃喝来者不拒的心软,你李含章一开始假孕,就没想着是那所谓将我圈在府里的借口吧。”
“生怕自己无力控制我,费尽心思,借着我掐你那一把,让母后将我打得连躺数日,你以为……我当真是单纯为了搏你一份心软才装么?”
此刻的遇翡竟以一种难言的温情姿态,握住李明贞的手,紧握之后,却在猝不及防时抽出匕首,在腿上重重一刺。
鲜血涓涓涌出,连李明贞都为她这一举动而错愕万分。
遇翡眼也不眨,又将那把匕首抽了出来,殷红之色高高溅起,又轻轻落下,烫伤李明贞的手背。
还不等李明贞说些什么,问些什么,马车轰然炸开。
炸裂瞬间,木屑柳絮一般四散飞扬,烟尘滚滚,遇翡拽着李明贞滚落在地。
李明贞下意识想将遇翡揽入怀中,遇翡竟在突兀绽出一抹诡谲又快意的笑,将李明贞重重压在身下。
无数棍棒向着她们而来,如同落下的急雨,尽数砸向遇翡双腿。
骨裂之声清晰恐怖,李明贞却连一声痛呼都没听见。
惟见那双凤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因剧痛而暴起,汗珠滴落,刺痛李明贞的眼,如同一把直直刺向她心口的利剑,痛的她难以呼吸。
鼻间充斥的,分明是遇翡身上淡淡的体香,偏生还掺了浓烈的血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耳畔响起的,却是上一世谢阳赫威胁的话语。
“含章,还天真的以为,先太子余党会来救你的李长仪么?不若你打眼瞧一瞧,也认一认,这些……究竟是谁的人头。”
身下地面潮湿又冰冷,身上却是遇翡滚烫的体温。
李明贞就这样被极寒极热拉扯着,灼热的鲜血透过层层衣料,濡湿她的肌肤。
“来……”她张了张嘴,想要呼救,喉间却好似连同那个马车,被炸成齑粉,什么都说不出口。
遇翡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艰难抬起上半身,颤动指尖似是想要拨弄李明贞的碎发,却在视线捕捉到满手脏污时顿住,到底……
“贞娘,掐你那一下,还你了。”
“你想替我受苦,想弥补我,”拖着残破的双腿仰面躺下,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而她却带着满身伤痛与疲惫笑了起来,气息微弱,透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感,
“我不要你的补偿。”
她惊惶于李明贞当真愿为她挡下所有痛苦,想借此来弥补她。
弥补完之后呢,就此两清么?
两清……
恍惚之间,遇翡好似看见李明贞惨白的,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还有那张素来平静的容脸露出来的无法掩饰的痛苦。
她记得自己发足了狠劲,圈住李明贞的手腕,不叫她从自己身边跑开。
也记得自己,疯魔似的喘息开口,用破锣般沙哑的声音警告那个人:
“这辈子,即便我是个畜生,是个疯子,你也休想与我两清,休想挣开,可我怎么会是……”
这副不堪的模样。
-
“陛下,”顺意屏退所有人,冲着遇瀚点头,却又在点头之后压低声音,将身子躬得更低,“允王妃受了惊,小产了。”
遇瀚犹似不放心的模样:“太医如何说?”
顺意:“允王殿下遭歹人袭击,腿骨碎裂,右腿筋脉俱断,便是接上,日后怕也是……不良于行。”
遇瀚沉默。
大殿之内透着诡异的安静。
良久,他像是生出半分难言的愧疚,出声吩咐:“怎么会……小产,吩咐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要让允王殿下……恢复,还有……”
话音再度停滞,遇瀚起身,在殿内来回转了几圈,顷刻间便换了话题,“陈之竞这段时间,动作颇多。”
允王府此刻却是乱成一锅粥,允王要管,允王妃也要管,太医胡子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恨不能长八条腿的模样,大门一关却是一屁股自顾自坐了下去。
“行了,你小媳妇那边无甚大事,赴家那骗子来了,搁她那看着呢,”刘无恙气喘吁吁,“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这辈子过来给你们俩当牛做马。”
“你也是,顺意本就是自己人,怎么说怎么编的,还不是全靠他一张嘴,苦肉计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
刘无恙想起遇翡那双扭曲至极的腿骨,又是火大又是无奈,“再说,你不是……有人愿意替你挨着,替你演一出苦肉计,你又何必……”
“我想看看,”躺在床上被固定住双腿的遇翡此刻却是清醒至极,她拒绝了刘无恙所谓的止疼汤药,偏要自虐一般苦熬着。
她说,“我想亲眼看看,她会不会为我心痛。”
原来是会的。
她记得,那双漂亮的眼中滚荡着泪水。
是为她流的。
刘无恙恨不能抄起手边所有的东西去骂遇翡蠢,但见她此刻气若游丝半死不活的模样,到底心软。
李明贞半只脚迈进殿中,便听见这么一句话,而她却什么都没说,跌跌撞撞,半跪在遇翡榻前。
偏偏那个冤家还要扯出一抹笑,温声道:“现在我能做一颗听话的棋子了。”
独独那双眼睛,愈发荒凉。
“你是……”藏于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着,指甲几要嵌入掌心,苍白的脸上,唯独唇瓣因破损而沁出的血渍鲜艳,“分明对棋子二字介意至极,为何……不说呢。”
“我不该,不该这样伤你。”
“不要紧,”遇翡偏过头,呼吸却因痛苦而变得有些急促,她竭力维持着语调,好叫自己能和李长仪一样温和,“原本也是该落在我身上的打,没能做一颗让你省心的棋子……”
“算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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