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的瞬间，叶尘的目光仍停留在那辆远去的厢车尾部。银灰色的金属刮痕在晨光下泛着冷色，像一道未愈合的旧伤。他没有再提，只是将手伸进外套内袋，取出一枚微型信号记录仪，屏幕上的波形已经归于平静。
苏婉儿察觉到他的动作，却没有追问。她知道，有些事他不说，是因为还没到说的时候。
商务车驶入苏家主宅东翼地下车库，通道顶部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车停稳后，叶尘率先推门下车，步伐沉稳地走向电梯间。苏婉儿紧随其后，脚步轻而有序。
电梯上升过程中，他打开了腕表终端，调出“暗影契约系统”的日志回溯功能。昨夜整场行动的时间线在屏幕上展开，精确到秒。红色标记标注出三次关键延迟：市政应急组响应慢了四十二秒；资金封锁指令因权限校验多耗十七秒；特工小队突入时通信中断两秒三。
这些数字，在胜利的喧嚣中被忽略，但在他眼里，每一个都是足以致命的裂痕。
会议室大门开启时，已有十余人就座。市政调度中心负责人、苏家安保主管、特工部队指挥官……每个人脸上都还带着昨夜未散的疲惫，但神情各异。有人目光热切，像是等着庆功嘉奖；也有人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叶尘走到主位前，没有坐下。他将终端投影开启，全息画面浮现在会议桌中央——是一条从凌晨一点至五点的城市应急响应时间轴。
“我们赢了。”他说，“但不是因为完美。”
全场安静。
“凌晨一点零七分，敌方伪装节点试图接入市政主控端口。我们的防火墙报警延迟了六秒。这六秒，足够他们植入一级后门程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市政代表，“如果不是机动小队提前布防，后续所有行动都会暴露在对方视野中。”
那人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一点三十九分，苏家资金封锁组启动冻结协议，但因跨境银行接口不兼容，实际生效时间推迟到一分五十秒。”叶尘调出另一组数据，“这段时间里，对方完成了七笔关键转账。”
苏婉儿轻轻触碰平板，补充道：“其中一笔流向海外空壳公司，金额接近八千万。如果当时没有高频监控芯片实时追踪，这笔钱现在已经无法追回。”
她说话时语气平稳，没有指责，但数据本身已足够沉重。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有人开始翻看自己部门的行动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最危险的一次，是两点十四分。”叶尘继续推进时间线，“特工部队突入地下据点，发现主控室为空。那一刻，我们有三十秒的决策空白。”
他看向特战指挥官：“你选择了原地待命，等待进一步指令。这个决定没错，但如果敌方真的启动第二阶段攻击，我们就会失去主动权。”
指挥官点头：“我明白。当时缺乏快速判断依据。”
“所以问题不在个人。”叶尘收起投影，声音清晰，“而在机制。情报不能只靠一个人看见，然后说出来。它必须自动流动，进入该去的地方。”
这时，一名财政厅官员开口：“你说得对，但我们现有的系统架构已经很复杂。再加一层联动机制，维护成本会大幅上升。”
“成本的确存在。”叶尘回应，“但比起城市瘫痪的代价，它微不足道。我建议设立‘城市韧性基金’，每年从发展预算中划出固定比例，专用于应急体系升级。”
“这需要跨部门审批流程重组。”另一位安保主管皱眉，“流程越长，反应就越慢。我们现在要的是效率，不是 paperwork。”
“效率不该建立在侥幸之上。”苏婉儿忽然插话。她调出一段视频片段：某个社区警报器迟迟未响，一群居民直到爆炸前七分钟才收到疏散通知。画面中，一位老人抱着孩子踉跄奔跑，身后楼宇轰然震动。
播放结束，她轻声道：“他们差七分钟就没命了。而我们，差七分钟就能输掉整座城。”
没人再说话。
片刻后，叶尘打开新一页提案。“我提议三项改进：第一，建立平战结合的信息通道。日常由市政统筹基础网络，危机时自动激活特工系统的辅助链路，确保指令同步；第二，推行双人确认+生物识别机制，所有关键操作必须双授权，防止权限滥用；第三，整合民间应急力量，将其纳入统一调度预案。”
苏铭一直沉默听着，此刻终于开口：“资源怎么分配？”
“初期投入不大。”叶尘说，“我可以关闭部分非必要的情报监控模块，把积分用于系统对接开发。另外，隐形信道加密模块的技术原理可以简化后移交市政使用，降低部署门槛。”
苏铭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点头。
“凡今日所议，”他拿起笔，在备忘录上签下名字，“列为隆盛城一级治理标准。”
文件传阅一圈，陆续签批。当最后一名代表落笔时，会议室内气氛悄然变化。不再是庆功后的松懈，也不是争论时的对立，而是一种沉实的共识。
叶尘合上终端，正准备总结，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低头看向腕表，系统界面右下角跳出一条提示：【技能强化库——危机预判模块，可升级】。
消耗积分：300。
前置条件：完成一次完整战术复盘并形成可执行方案。
他不动声色地勾选确认。进度条缓慢填充，最终定格在百分之百。
下一瞬，脑海中涌入大量信息流——过往十次重大行动的风险节点分析、突发状况的概率模型、人员行为预测算法……原本模糊的直觉，此刻变得清晰可循。
他微微闭眼，又睁开。
苏婉儿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低声问：“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他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终端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昨夜战斗时留下的。
“没有。”他说，“只是觉得，下次不能再靠运气。”
苏铭站起身，环视众人：“今天的会议记录全部归档，明天上午九点，召开战略协调会，讨论下一步安排。”
人们陆续起身离席。脚步声在地毯上闷响，灯光微微晃动。
叶尘没有动。他仍坐在主位，手指轻点桌面，一下，又一下。
苏婉儿走回来，站在他身旁：“你还想查什么？”
他抬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耳侧别着的通讯器上。那是新型号，支持量子加密频段，昨夜全程稳定传输。
“那辆厢车。”他终于开口，“车牌尾号716，排气管右侧有刮痕。它经过监控时，发出一个异常频率信号。”
“你怀疑它还在跟踪我们？”
“不确定。”他收回视线，打开系统日志，“但我刚升级了危机预判模块。它提示我，最近三次异常信号出现的位置，构成了一个三角区域。”
他调出地图，三点连线，中心指向城南废弃物流中心。
“这不是巧合。”他说，“有人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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