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潘子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孤零零的“是”字，仿佛要把屏幕看穿。他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声音听起来像个破旧的风箱。
“哥！他回了！这孙子终于想通了！”潘子兴奋地转过椅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严景行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刚刚只是小憩了片刻，而不是同样一夜未眠。他看了一眼那个“是”字，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他不是想通了，是没得选了。”
潘子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管他想通没想通，反正上了咱们这条贼船，他想下去可就难了。哥，那下一步……就按计划里说的，先跟他‘对个暗号’？”
“不是暗号。”严景行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线，“是给他套上第一道枷锁。恐惧和贪婪会让他上船，但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划桨。”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潘子身上：“盯紧他，从现在开始，林凯的每一个呼吸，都要在我们的监控之下。”
……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卧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凯一夜没睡，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坐在床边，身旁的妻子秦雅也同样睁着眼睛，两人沉默着，听着墙上时钟滴答作响，那声音仿佛在为他们的旧生活倒计时。
“我……”林凯的喉咙干得发疼，“我去上班了。”
秦雅从床上坐起，走过来，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凯，”她抬起头，看着丈夫憔悴的脸，眼神里混杂着恐惧、担忧，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病态的兴奋，“你不是一个人。”
林凯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没有回应，只是拿起公文包，逃也似的走出了家门。
车里的空气令人窒息。他开着车，窗外的城市一如往常，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在林凯的眼里，这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正开着车，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绿源环境评估”公司，坐落在市中心最昂贵的写字楼里。林凯刷卡走进办公室，同事们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林工早！”
“林工，昨晚发你的报告看了吗？”
林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一回应。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打开电脑，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赵家的眼线。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鼠标点击，都可能被解读出别样的意味。
上午九点，例行的晨会。
项目主管在前面口若悬河地讲着ppt，林凯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会议室角落里，那个属于“北极星资本”的联络员身上。
北极星资本，赵家在金融市场上最锋利的一把黑刀，专门负责执行那些见不得光的操作。而这家评估公司，就是为这把刀提供“弹药”的兵工厂。
会议的最后，联络员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关于碳期货cF408合约，今天的策略不变。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阶段，以47.23的价格，挂单卖出空单800手。记住，这是为了引导市场预期，动作要坚决。”
林凯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来了。
这就是魔鬼给他的第一道考题。
他需要把这个信息，精准地传递出去。
会议结束，林凯回到自己的工位。他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像往常一样，泡了杯咖啡，回复了几封无关紧要的邮件。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从他背后扫过。
他必须做到天衣无缝。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邮件系统，新建了一封邮件。收件人地址，他输入了一个从未用过的内部存档邮箱。主题，他写的是“关于上季度数据冗余备份的申请”。
邮件正文里，他只写了一句公式化的申请语。
但在附件栏，他没有上传任何文件，而是手动输入了附件名：`cF408-backup-Request-4723-800.zip`。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十三分。他按下了发送键。
邮件像一颗石子，沉入了数据的海洋。
几乎在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严景行工作室里，一台电脑发出了轻微的提示音。
“哥，鱼饵送到了。”潘子紧盯着屏幕，飞快地报出数据，“cF408合约，价格47.23，数量800手。这小子还挺聪明，知道把信息藏在附件名里。”
严景行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的大脑中，“记忆宫殿”已经开始飞速运转。cF408合约的实时盘口数据、交易深度、挂单队列、市场情绪指数……所有信息汇聚成一道庞大的数据洪流，被他的超算大脑瞬间解析、推演。
“九点二十四分五十秒。”严景行吐出一个精准到秒的时间，“用‘海鸥三号’账户，以47.23的价格，买入1手。”
“1手？”潘子愣了一下，“哥，就1手？这不跟往水里扔个芝麻一样，连个响都听不见啊。”
“我要的不是响声。”严景行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眼神深邃，“我要的是让他听到。在八百个卖单的队列里，用一个精准到秒的买单，像外科手术一样，切掉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份。这比砸下一万手更能让他明白，我们是谁。”
“明白了！”潘子立刻开始操作，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这叫杀鸡不用牛刀，用手术刀！诛心！”
……
绿源公司里，林凯坐在电脑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打开了期货交易软件的界面，死死盯着cF408合约的分时成交明细。屏幕上的数字像瀑布一样飞速刷新，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他看到，在47.23的价位上，果然挂着一个巨大的卖单，数量是800。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九点二十分，九点二十一分……
他的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封邮件是不是石沉大海了？或者，那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一个更恶毒的玩笑？
就在他的信心即将崩溃的边缘，时间跳到了九点二十四分五十秒。
瀑布般的数据流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水花，突然溅起。
`成交时间：09:24:50`
`成交价格：47.23`
`成交数量：1`
就是它！
林凯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800手的庞大卖单前，这1手的成交量渺小得如同尘埃，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对林凯而言，这串数字，不亚于一声响彻云霄的惊雷！
时间、价格、数量，分毫不差！
对方用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向他证明了他们的存在。他们不仅能看到他发出的信号，更有能力在瞬息万变的金融市场里，完成如此精准的、如同鬼魅般的“穿针引线”。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林凯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那个名为《天堂之门》的附件，不是一份计划，而是一张已经生效的、用他的灵魂签下的契约。
就在这时，他私人手机的加密通讯软件，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叮”的提示音。
他颤抖着手，解锁屏幕。
发信人，依旧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幽灵。
信息只有一句话。
“信任的锚点已经放下。欢迎登船，林先生。”
ps：当第一道枷锁套上脖颈，你觉得林凯接下来会被要求做什么，来献上他的第二份“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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