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走出地底尸坑时，天边已泛起灰白。他肩头沾着几缕湿土，衣摆被石棱划开一道细口，但身形未滞，脚步沉稳地穿过药谷边缘的枯藤小径。方才一战虽未伤及根本，可体内本源之力仍在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杂役居所，而是先去了萧红绫寝殿外廊。
噬魂链昨夜留在那里，是他刻意为之的习惯——她每晚都要握着它入睡，若突然不见，反倒惹疑。他走近时，守夜宫女早已退下，廊下只剩一盏残灯摇曳，映得铜钩上的黑链泛着冷光。
他伸手取链，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忽觉一丝异样。
链身微温，不似往常那般冰凉入骨。更奇怪的是，某节链环表面浮现出极淡的纹路，像是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光影，又似某种封印松动后的余痕。他凝神细看，那痕迹却已消散，仿佛只是错觉。
他皱了皱眉，将链收回腰间缠好，未再多想。
---
紫霄宫深处，萧红绫在子时三刻便熄了灯。
她躺在床榻上，指尖一直摩挲着枕边空处，直到巡夜宫人退下，窗外再无动静，才缓缓起身，赤足走向外廊。月光落在她的披风上，星辰纹路一闪而没。她取下挂在铜钩上的噬魂链，轻轻缠在左手腕间，闭眼躺下。
起初一切如常。
呼吸渐缓，心绪归宁，连体内那股躁动的天道残片也安静下来。可就在她即将入梦之际，腕间的链突然传来一阵低鸣，不是声音，而是某种频率的震动，顺着血脉直抵识海。
眼前骤然一暗。
风雪扑面而来。
她看见一座断裂的巨门悬于苍穹之上，九重阶梯崩塌，雷霆在残垣间穿梭。一名黑衣男子立于废墟中央，背影孤绝。他手中握着一条漆黑长链，另一端缠绕着一缕紫发——正是她的发丝。发尾系着半枚破碎铃铛，随风轻晃。
“若你记得我，”男子的声音低沉如铁链拖地，“便莫再为天道执棋。”
话音未落，一道金雷自天而降，劈中男子脊背。他身体一颤，却没有倒下，反而将长链收紧，将那缕紫发牢牢护在掌心。
画面戛然而止。
萧红绫猛然睁眼，胸口起伏不定，额角渗出冷汗。她低头看向腕间的噬魂链，却发现它已恢复平静，温度正常，看不出丝毫异状。
可她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幻觉。
那是千年前的终结之刻，是九重天门崩塌前的最后一瞬。她从未亲历，却能清晰感知到风雪的刺骨、雷劫的压迫、还有那人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得令人窒息。
她坐起身，指尖仍有些发抖。就在这时，左肩忽然传来一阵灼痛，像是有火线在皮肤下游走。她掀开衣襟一看，莲花胎记正泛着微红，边缘隐隐发烫。
这是轮回印记的警示。
所见非虚，且牵涉命运根源。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手指慢慢抚过枕头下方。本想平复心绪，却指尖一滞——枕下竟有硬物。
她缓缓抽出。
一枚青铜面具静静躺在掌心。
古旧斑驳，表面布满细密裂纹，眼眶处残留着暗红色的污迹，像是干涸已久的血痕。她翻过面具背面，发现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迹：“吾即汝，汝非吾。”
她瞳孔骤缩。
这八个字，她曾在因果推演中见过一次。那是她试图追溯叶无痕命格时，未来片段里闪现的谶语。当时不解其意，如今却与这面具一同出现，仿佛冥冥中自有牵引。
她盯着面具良久，忽然低声开口：“原来我们……早有渊源。”
语气不再只是戒备，也不单是探究，而是掺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想起梦中那句“莫为天道执棋”。她曾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之一，可此刻却开始怀疑——或许她从来都不是下棋的人，而是被人摆在棋盘上的那一枚。
---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萧红绫起身穿衣。
她将面具藏入袖中，未唤侍女，独自穿过寂静的宫道。披风上的星辰随着步伐轻轻流转，映出她清冷的侧脸。她没有去主殿，也没有返回寝宫，而是走向藏书阁顶层的闭关室。
那里有一面因果镜，能追溯信物来历。
她必须弄清楚，这面具为何会出现在她枕下，又为何与噬魂链产生共鸣。
与此同时，叶无痕已在杂役房内调息完毕。
他盘坐在床沿，右手搭在膝上，左手轻抚腰间噬魂链。方才闭目时，识海深处似有涟漪掠过，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唤，又像是一段记忆被轻轻掀开一角。但他刚镇压完万骨阵，精神尚在恢复，未能深究。
他只觉链身比平时多了一丝温润，像是被人长久握过。
他睁开眼，抬手整理衣袍，将噬魂链重新缠紧。动作利落，神情如常。他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枚染血的青铜面具，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闭关室的案台上，等待被彻底唤醒。
他只知道，雷池尚未探明，《九霄雷典》的另一半仍藏于藏书阁深处。他必须再次潜入。
起身推门，晨风拂面。
他迈步而出，身影没入宫道阴影。
而在藏书阁顶层，萧红绫已点燃三支因果香，将青铜面具置于镜前。镜面起初模糊，随后缓缓浮现一行扭曲的文字：
“心魔所遗，源自吞噬之始。”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收紧。
镜光忽闪，下一瞬，镜中竟映出叶无痕的身影——他正站在藏书阁外的石阶上，抬头望来。
两人目光隔空相撞。
她没有移开视线。
喜欢九域大主宰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九域大主宰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