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那间象征着权力与财富巅峰的总裁办公室内,气氛却一反常态地凝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无敌景观,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派盛世景象。然而,办公室内,刚刚大病初愈、重新坐回这张宽大紫檀木办公桌后的刘国伟,眉头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越皱越深。
他靠在舒适的高背椅上,手中拿着一份由他亲自授意、由绝对心腹秘密调查整理的内部报告。报告上的内容,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向他日渐衰老却依旧敏锐的神经。自从他逐渐康复,重新过问公司核心事务以来,一些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异常暗流,便开始引起他本能的警觉。
首先是他儿子刘海涛负责的几个战略性项目——尤其是那个号称“未来增长引擎”的海外矿产收购案和几个大型地产开发项目——资金调动异常频繁且数额巨大,远超常规项目推进所需。更令他不安的是,这些资金的流向在账目上显得含糊不清,一些关键节点的审批流程被人为简化或绕过,附带的合同和评估报告也透着一股急就章的粗糙感,似乎急于将资金转移出去,而非用于扎实的项目开发。
其次,是他从一些合作了二三十年、交情深厚的老伙伴那里,听到的一些旁敲侧击的提醒。酒酣耳热之际,或是私下密谈之时,几位老朋友都隐晦地提到,海涛最近似乎“手笔很大”,接触了一些“背景比较复杂的境外资本”,劝他“多留心一下,毕竟树大招风”。这些浸淫商海数十年的老狐狸,说话向来留有余地,但话语中的担忧和警示意味,刘国伟岂能听不出来?
最让他心头蒙上阴影的,是近期方氏集团遭遇的连串厄运。方国良险些被慢刑毒杀,随后又遭绑架;方荣荣突发重病,生命垂危;方氏股价暴跌,合作伙伴动摇……这一系列事件,看似是方家内部矛盾爆发和经营不善所致,但刘国伟凭借数十年商海沉浮练就的直觉,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幕后推动,而这只手,似乎与自己儿子近期某些不可告人的举动,存在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关联。
刘国伟是真正白手起家、在改革开放浪潮中搏杀出来的老一辈企业家,他的成功绝非偶然,除了胆识和机遇,更重要的是对风险的超常嗅觉和对人性的深刻洞察。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动声色地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内部调查,动用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独立于公司明面架构之外的监察渠道,对刘海涛近半年来的所有行程、经手项目、资金流水以及接触的人员,进行了极其隐秘而彻底的排查。
调查结果在几天后摆上他的案头,触目惊心!
报告显示,刘海涛不仅与几家注册在维京群岛、开曼群岛等避税天堂、背景成谜的离岸基金往来密切,频繁进行大额资金划转,更重要的是,其个人控制的数个海外账户以及关联的空壳公司,出现了多笔数额极其巨大、来源和用途均无法合理解释的资金流动。这些资金的流转路径复杂,刻意规避监管,明显带有洗钱和非法转移资产的嫌疑。更有一份附件提到,通过特殊渠道监控到,刘海涛的一名亲信曾与某些活跃在东南亚、有雇佣兵背景的灰色组织成员有过接触。
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方家近期遭遇的、明显带有专业犯罪特征的精准打击(下毒、绑架)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让刘国伟脊背发凉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方家这一系列灭顶之灾,幕后黑手竟是自己的儿子刘海涛?!他为了打击商业对手,竟然疯狂到了如此丧尽天良、不择手段的地步?!动用境外非法资金,甚至可能雇佣武装人员,进行投毒、绑架这种赤裸裸的刑事犯罪?!
刘国伟又惊又怒,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一生经商,固然经历过无数残酷的竞争,也使用过一些商业手段,但始终坚守着一条底线——合法合规,诚信经营。他无法想象,自己倾注心血培养、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会堕落至此,将商业竞争演变成你死我活、毫无底线的犯罪行径!这不仅仅是道德的沦丧,更是将整个刘氏集团置于火山口上,随时可能引爆法律和信誉的双重核弹,导致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必须立刻问个清楚!他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声音因极力压抑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命令秘书立刻让刘海涛来他办公室。
不一会儿,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刘海涛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高级定制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惯有的、略显倨傲的神情。但当他看到父亲铁青的脸色和桌上那叠他十分眼熟的调查文件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爸,您找我?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刘海涛强作镇定,试图用关心掩饰内心的慌乱。
“海涛!”刘国伟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儿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变得沙哑,“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到底背着我在干什么?!方家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方国良被下毒、被绑架,方荣荣重病——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海涛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直指核心的质问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但他迅速稳住心神,脸上挤出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和愤慨:“爸!您这是什么话?!方家自己内斗,闹得鸡飞狗跳,关我什么事?您怎么能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怀疑到您儿子头上?我最近一直在全力以赴推动集团的几个新项目,忙得脚不沾地,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
“你还敢狡辩!”刘国伟气得浑身发抖,将桌上那叠调查资料狠狠摔到刘海涛面前,“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这些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你跟那些背景复杂的境外资本勾勾搭搭!还有你手下人接触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海涛,我们刘家能有今天的规模和声誉,是多少代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积累下来的!不是让你用来胡作非为、违法乱纪的!你不能为了争强好胜,就把整个集团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刘海涛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上面清晰罗列着他自以为隐秘的资金流向和部分通讯记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没想到父亲竟然暗中动用了如此力量调查他!一种被窥破秘密的羞愤和恼羞成怒瞬间涌上心头。
“爸!”刘海涛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被触怒的偏执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您宁愿相信这些捕风捉影的调查,这些外人的挑拨,也不愿意相信您自己的亲生儿子吗?!方修远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方家背景上位的医生而已!他处心积虑接近诗雅,根本就是心怀叵测,想利用我们刘家的资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诗雅!为了保护我们刘氏的未来不被外人侵蚀!”
“保护?你用这种涉嫌犯罪的方式保护?”刘国伟痛心疾首,指着儿子的手都在颤抖,“投毒!绑架!海涛,你醒醒吧!你这是保护吗?你这是自取灭亡!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刘海涛彻底撕下了伪装,眼神变得阴鸷而冰冷,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刘氏的未来,应该由我来决定!您已经老了,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了!就该安心在家养养花、钓钓鱼,公司的事情,不需要您再操心了!”
说完,他竟不再看父亲那震惊而绝望的表情,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的戾气,“砰”地一声巨响,摔门而去!沉重的实木门板撞击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在整个空旷的办公室里震荡。
刘国伟被儿子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眼前发黑,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踉跄着扶住办公桌才没有倒下。他颓然瘫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房门,仿佛看到了儿子决绝离去的、走向深渊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深切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这位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人。
他知道,儿子已经在这条疯狂的不归路上走得太远,再也拉不回来了。一场足以摧毁两个家族的风暴,已然无法避免。而他这位父亲的警觉,虽然敏锐,却终究来得太迟了。悲剧的序幕,早已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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