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岩洞里的暖意
罕见的晴日连续第三天笼罩着高原。阳光穿透稀薄的空气，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连终年不化的冰川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箔，远远望去像一条流淌的银河。凌霜趴在向阳的岩石上晒太阳，绒毛被晒得暖暖的，像盖了层天鹅绒毯子，舒服得忍不住把爪子蜷了起来。
它在梳理爪子时，发现爪缝里还卡着些云杉树皮——是那天救人类时蹭到的。它低头用舌尖细细舔着，粗糙的舌面刮过爪垫，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这个动作让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类冻得发紫的脸，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腿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它强行压了下去，甩甩头去追一只飞过的雪雀，翅膀扑棱的声音很快驱散了这些奇怪的思绪。
下午巡逻到北坡时，凌霜的鼻尖突然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不是同类的标记，而是一种混合着油脂和谷物的香气，是人类食物的味道。这气味很淡，被风一吹就散，但它还是循着气味源，一路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岩洞前。
这洞比它常用的储藏点大得多，洞口还堆着几块挡风的石头，显然是人为布置的。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去。岩洞里竟然有一堆燃烧的篝火，火焰跳动着，把周围的岩石烤得暖暖的，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水珠从岩壁上渗出来，又被高温蒸发成白汽。火堆旁坐着两个人类，正是之前在冰裂缝遇到的那个穿红外套的，他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绷带，正和另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人说话。
听到动静，两个人类同时转头。穿红外套的人看到凌霜，先是一惊，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对着同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慢慢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试探性地向凌霜递过来。
凌霜警惕地后退一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它记得母亲说过，人类的手里常常藏着危险，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可能是陷阱。穿蓝外套的人立刻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声音低沉而温和：“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他的语气里没有威胁，反而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像风雪天里背风处的阳光。
穿红外套的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慢慢退回到火堆旁。那是一块烤熟的肉，油纸被烤得微微发焦，香气顺着风飘进凌霜的鼻子里，勾得它肚子咕咕直叫。它盯着那块肉看了很久，又看了看那两个人类——他们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最终，饥饿战胜了警惕，它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叼起肉退到洞口，确认安全后才大口咀嚼起来。
肉很香，带着一种它从未尝过的调料味，比生肉更容易咀嚼，温热的肉块滑进胃里，带来一阵久违的暖意。凌霜很快就把肉吃完了，甚至还舔了舔沾在嘴角的油星。穿红外套的人看到它吃完，高兴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雪粒。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块肉，同样放在地上，这次还搭配了一小块黄色的饼。
就这样，凌霜在洞口，人类在洞内，保持着安全距离，度过了一个温暖的下午。它渐渐听明白了他们的名字——穿红外套的叫陈默，是研究气候变化的科学家，来这里采集冰川样本；穿蓝外套的叫老杨，是土生土长的牧民，兼做向导，对这片山脉的每一道沟壑都了如指掌。他们被困在这里，是因为陈默的腿伤需要休养，而最近的风雪太大，直升机无法起飞。
老杨会用一把小刀子削木柴，动作麻利得像岩羊在峭壁上跳跃。陈默则在一个本子上画着什么，偶尔抬头看看洞口的凌霜，眼里带着好奇和友善。凌霜发现，这些人类和它想象的不一样，他们不会随意伤害动物，甚至还会分享食物。陈默的腿虽然受伤了，但他看岩石的眼神很专注，就像它观察猎物时一样认真；老杨烧火时会哼着奇怪的调子，那旋律像山涧的流水，叮叮咚咚的。
傍晚时分，老杨用雪块垒了个简易的灶台，煮起了一锅东西，香气比烤肉更浓郁，带着谷物的甜香。他用一个金属小碗盛了一些，放在石头上推到凌霜面前：“这是青稞粥，暖和。”凌霜犹豫了一下，还是低下头舔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甜味，驱散了积攒了一天的寒气。它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食物似乎比生肉更能抵御寒冷。
夜幕降临时，陈默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相机，想给凌霜拍照。但他刚举起相机，凌霜就警觉地站了起来——那黑色的镜头像极了猎枪的枪口，让它瞬间想起了母亲说过的危险。它看了陈默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它可以接受食物，却不喜欢被那样盯着看，那让它感觉像猎物一样，浑身不自在。
回到自己的岩洞，凌霜却怎么也睡不着。岩洞里冷冰冰的，石壁摸上去像冰一样刺骨，和刚才那个有篝火的岩洞形成鲜明对比。它想起陈默腿上的绷带，白色的纱布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想起老杨温和的眼神，像冬天里不冻的泉水；想起青稞粥暖暖的味道，在胃里留下淡淡的余温。也许，人类并不全是母亲说的那种危险生物。
月光透过岩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凌霜舔了舔爪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青稞粥的香气。它不知道这样的相遇会持续多久，也许明天风雪停了，他们就会乘着铁鸟离开，再也不会相见。但至少这个夜晚，它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暖意，像寒冬里偶然照进岩洞的阳光，短暂，却足以驱散一些孤独。
它把尾巴绕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点暖意。远处的雪峰在月光下沉默着，像一位守护秘密的老者。凌霜闭上眼睛，听着洞外风雪掠过的声音，第一次觉得，这片寂静的山林里，似乎不止它一个生灵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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