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具间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李信背靠冰冷的墙壁，撕下破烂的衣袖，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和那所剩无几的碘伏，艰难地处理着身上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左手指骨的断裂处传来阵阵锥心的痛楚，他只能简单地用布条和两根捡来的细木棍勉强固定。
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从老瘸子给的那个小布袋里，倒出最后一点强效止血粉，撒在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上。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但血流确实减缓了许多。
他又拿出那支兴奋剂，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注射。这是保命的东西，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在墙上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物。他需要食物和水，需要真正的药品，更需要尽快将战利品换成贡献点。
休息了约莫一个小时，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李信将那包着面具和弧刃的包裹重新系紧，藏在外套内侧。他检查了一下工具间的门锁，确认从外面无法轻易打开，然后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如同影子般融入了d区相对稀疏的人流中。
他必须尽快找到老瘸子，完成交易。
通往“猎人酒馆”和交易所的路，此刻显得格外漫长而危险。他低着头，拉高破烂的领口，尽量避开人群和巡逻队的视线。身体的伤痛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他眼神中的冰冷和警惕却丝毫未减。
他能感觉到，暗处似乎有目光在窥视。是黑鼠和屠夫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敢大意，不断改变路线，利用建筑的阴影和堆积的杂物作为掩护。
终于，有惊无险地再次来到了那扇不起眼的小门前。他敲了敲门，三长两短，是老瘸子约定的暗号。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老瘸子那双浑浊而锐利的眼睛在门后扫了他一眼，尤其是在他那一身狼狈和掩饰不住的伤势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让开了身子。
“进来。”
李信闪身而入，门在身后迅速关上。
交易所内依旧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资，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和化学试剂的气味。
老瘸子回到他的桌子后面，慢悠悠地坐下，看着李信，沙哑着嗓子道：“看来你这趟活儿，不太顺利。”
李信没有废话，直接将那个染血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老瘸子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那副光滑冰冷的白色面具和那柄依旧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弧形刃。他拿起面具，仔细摩挲着那非金非木的材质，又掂量了一下那柄沉重而锋利的弧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东西是真的。”老瘸子放下面具，看向李信，“而且，看样子你还是从它们手里硬抢过来的？厉害。”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叹还是别的什么。
“贡献点。”李信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老瘸子点了点头，从桌子底下拿出那个笨重的贡献点记录仪，又取出五枚面值一百的、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贡献点硬币，推到李信面前。
“五百点，一分不少。”
李信看着那五枚沉甸甸的、代表着巨大财富的硬币，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疲惫。这是他用命换来的。
他伸出手，想要将硬币收起。
就在这时，老瘸子却突然用手按住了其中一枚硬币。
李信动作一顿，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看向老瘸子。
老瘸子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沙哑道：“别急，小子。贡献点是你的，跑不了。不过，在拿走之前，有没有兴趣再接一单？报酬……比你这次只高不低。”
又来了。
李信心中冷笑，这老家伙果然不会放过任何压榨他价值的机会。
“什么活？”他没有立刻拒绝。他现在急需资源和信息，而老瘸子这里，是少数能同时提供这两样东西的地方。
老瘸子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神秘的蛊惑：“有人……对‘收割者’非常感兴趣。不是要它们的武器或者面具，而是……要活的。”
活的“收割者”？
李信瞳孔微缩。猎杀已经如此困难，活捉？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谁要？”他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老瘸子摆了摆手，“你只需要知道，对方开出的价码，是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贡献点？”李信皱眉。一千点虽然惊人，但为了活捉“收割者”冒生命危险，似乎并不划算。
老瘸子摇了摇头，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更盛：“不，是一千点……外加一个你绝对无法拒绝的‘信息’。”
“什么信息？”
“关于‘源心’的线索。”
源心！
李信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老瘸子，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老家伙怎么会知道“源心”？是猜的？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普罗米修斯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回响——“找到‘源心’……融合它……”
“你知道‘源心’？”李信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老瘸子嘿嘿一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怎么样？这个价码，够不够让你再拼一次命？”
李信沉默了。
活捉“收割者”，风险巨大，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源心”的线索，对他而言，诱惑力太大了。那可能是解开他身体秘密、甚至窥探这场末日真相的关键！
他在权衡。权衡自己的状态，权衡风险与收益。
他现在身负重伤，急需休养和治疗。再去招惹“收割者”，无异于自杀。
但“源心”的线索……可能转瞬即逝。
“我需要时间考虑。”李信最终没有立刻答应。他不能拿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线索，尤其是在状态如此糟糕的情况下。
老瘸子似乎并不意外，松开了按住硬币的手，慢悠悠道：“随你。不过，消息的有效期不长，对方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后，这笔交易作废。”
李信默默地将五枚贡献点硬币收起，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他刚刚经历的生死。
“我需要药品，最好的外伤药和消炎药。还有食物和水。”他说道。
“没问题。”老瘸子从货架上拿出几盒密封良好的药品和几包高能量口粮、几瓶纯净水，“这些，算我额外赞助你的。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站着跟我说话。”
李信接过物资，没有道谢，转身离开了交易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瘸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期待和冷漠的神色。
“钥匙……‘源心’……嘿嘿，这盘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就看你这颗棋子，能走到哪一步了……”
李信带着物资和沉重的贡献点，再次回到了那个隐蔽的清洁工具间。
他锁好门，迫不及待地吞下消炎药，用干净的纱布和特效外伤药重新仔细包扎了伤口。又就着水，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整块高能量口粮。
当食物和药物的效力在体内化开，带来久违的暖意和一丝微弱的力量时，他才感觉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他靠在墙上，看着手中那四枚剩下的、闪烁着暗金色光泽的贡献点硬币（一枚支付了潜入代价），眼神深邃。
五百贡献点，是一笔巨款。足以让他在b区换取一个舒适的住所，安稳地生活一段时间。
但他知道，他不能停下。
黑鼠和屠夫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源心”的线索如同诱人的禁果。还有那隐藏在幕后的“牧羊人”和这场巨大的“净化”阴谋……
安稳，从来不属于他。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恢复，需要武装自己，需要……反击。
他将贡献点小心藏好，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那微薄的气力，配合药物的效力，加速身体的恢复。
工具间外，体育馆的日常依旧在继续，喧嚣而麻木。
而在这片喧嚣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李信知道，他的归来，和这笔染血的交易，必将在这潭深水中，激起更大的波澜。
而他，需要在这波澜彻底爆发之前，尽可能地……武装到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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