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工具间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打断了李信的调息。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锐利。
门外是周明压低的声音：“大哥，是我。”
李信打开门，周明闪身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后怕。“大哥，外面都传疯了！都说你是‘夜魇’索命，黑鼠和屠夫那边现在人心惶惶，晚上都没人敢单独出门了！”
李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明连忙收敛神色，低声道：“打听到了！‘屠夫’本人平时基本都待在他的老巢，那个由地下车库改造的‘屠宰场’里，守卫很严。不过，他每个星期会有一次，在‘血斗场’露面，观看角斗，据说那是他难得的放松。”
血斗场？李信知道那个地方，是体育馆内一个被默许存在的、用于解决私人恩怨或供亡命徒赌博取乐的地下格斗场，位于b区与c区交界处的一个废弃仓库里。
“下次血斗是什么时候？”
“就在明天晚上！”周明说道，随即又担忧地看着李信，“大哥，你……你不会是想……”
李信没有回答，转而问道：“老瘸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老瘸子？”周明愣了一下，“没什么特别动静，不过……我昨天偷偷去交易所附近转悠，好像看到管理委员会的那个陈处长，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陈明远？他去老瘸子那里干什么？
李信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管理委员会和黑市之间，显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老瘸子能搞到“收割者”的活捉任务，恐怕背后也有委员会的影子。
“知道了。”李信点了点头，拿出一些贡献点交给周明，“继续盯着，特别是老瘸子和委员会那边的动静。自己小心。”
打发走周明，李信重新关上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时间不多了。老瘸子的任务期限只剩最后一天。是接下那个九死一生的活捉任务，换取“源心”的线索？还是暂时放弃，先集中精力对付黑鼠和屠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臂。那暗红的纹路在沉寂了两天后，此刻似乎又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彼方的悸动。这悸动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某种同源力量的呼唤？
难道……“源心”就在附近？或者，有与“源心”相关的东西出现了？
这突如其来的感应，让李信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不能再等了。
无论是为了“源心”的线索，还是为了彻底解决黑鼠和屠夫的威胁，他都必须主动出击。而血斗场，无疑是一个机会。那里鱼龙混杂，是探听消息、观察目标，甚至……执行计划的绝佳场所。
他需要一套不会引人注目的行头，以及一个混进去的身份。
夜幕再次降临。李信换上一套从黑市弄来的、普通幸存者常穿的灰色粗布衣服，将“蝎式”冲锋手枪和猎刀巧妙隐藏在衣服下，脸上也用灰尘稍微做了伪装，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凡和落魄。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底层幸存者，低着头，混迹在前往血斗场的人流中。
血斗场入口设在一个废弃仓库的侧面，两个满脸横肉、身上带着疤痕的壮汉把守着，收取着入场费——一个贡献点。对于底层幸存者来说，这几乎是一天的口粮钱，但依旧阻挡不了人们寻求刺激和赌博的热情。
李信缴纳了贡献点，低头走进了仓库。
仓库内部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中央是一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高出地面半米的简陋擂台，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无法清洗干净的血迹。四周是层层加高的、用废旧轮胎和木板搭建的看台，此刻已经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汗臭、烟草、劣质酒精和一种……狂热的血腥气息。
嘶吼声、叫骂声、下注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喧嚣。
李信找到一个靠近角落、光线昏暗的位置坐下，如同一个沉默的旁观者，锐利的目光却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过整个场地。
他看到了看台最高处，那个被几个气息彪悍的护卫簇拥着的、如同铁塔般的壮汉——屠夫！他光着头，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狰狞疤痕，赤裸的上身布满各种伤疤和扭曲的纹身，眼神凶戾，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他正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大口喝着酒，目光偶尔扫过擂台，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
而在屠夫侧下方不远处的看台上，李信也看到了“黑鼠”的身影。那是一个身材矮小、眼神如同老鼠般闪烁不定的男人，穿着相对体面的皮夹克，正和几个手下低声交谈着，时不时发出阴冷的笑声。
目标都在。
李信压下心中的杀意，将注意力放回擂台。
此刻擂台上，两个只穿着短裤、浑身肌肉贲张的壮汉正在殊死搏斗。没有规则，只有倒下或者认输才算结束。拳拳到肉的声音、骨头碎裂的脆响、以及观众疯狂的呐喊，刺激着每个人的肾上腺素。
李信对这场野蛮的角斗毫无兴趣，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角度、守卫的分布、以及动手后可能的撤退路线。
直接在这里动手，风险太大。屠夫身边的护卫不是摆设，而且一旦混乱起来，黑鼠很可能趁乱逃走。
他需要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制造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擂台上分出了胜负。一个壮汉被对手用臂锁勒住脖颈，脸色涨得紫红，最终不甘地拍地认输。
胜利者举起双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享受着观众的欢呼。
主持人跳上擂台，用夸张的语气宣布着结果和下注赢家的分配。然后，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高亢：
“各位！接下来的这场，将是今晚的压轴好戏！由我们无所不能的‘屠夫’老大，亲自提供的特别‘奖品’——”
随着他的话音，几个守卫推着一个巨大的、蒙着黑布的笼子，走上了擂台。
全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主持人猛地扯下黑布！
笼子里关着的，不是人，也不是常见的变异生物，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她蜷缩在笼子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起，身体在不住地发抖。
观众席上响起一阵诧异的议论声。
“搞什么？一个小丫头？”
“这算什么奖品？”
主持人脸上露出一种残忍而兴奋的笑容：“诸位可别小看了这丫头！她可不是普通人！根据我们‘屠夫’老大得到的情报，这小东西……似乎对城外的那些怪物，有着某种奇特的‘吸引力’！带着她，说不定就能找到怪物巢穴的老窝，或者……避开那些神出鬼没的‘收割者’！”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对怪物有吸引力？能避开“收割者”？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个小女孩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尤其是在现在外面越来越危险的情况下！
看台上的屠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狞笑。显然，这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抬高这“奖品”的价值，或者……吸引某些特定的人上钩。
李信的目光也瞬间凝固在那个笼中的小女孩身上！
不是因为主持人那夸张的说辞，而是因为——在他的左臂深处，那沉寂的暗红纹路，在小女孩出现的瞬间，竟然猛地传来一阵清晰无比、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的剧烈悸动！
这悸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存在，或者……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个小女孩……绝对不简单！
她和“源心”有关？还是她本身，就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李信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这个小女孩，他必须得到！无论是因为那强烈的感应，还是因为她可能带来的价值！
主持人还在台上声嘶力竭地渲染着：“……所以，今晚的压轴规则改变！不再是角斗！而是……‘猎杀’！谁能活着将她带出体育馆，并且证明她的‘价值’，谁就能获得‘屠夫’老大的重赏，以及……这丫头本身！”
“现在，有意者，可以上台了！”
规则很简单，也很残酷。谁能从众多竞争者中抢到这个小女孩，并成功带她离开体育馆（意味着要面对外面怪物的威胁以及其他竞争者的追杀），谁就是赢家。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巨大的诱惑，依旧让看台上一些亡命徒蠢蠢欲动。
李信看着那个在笼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小女孩，又感受着左臂那如同燃烧般的悸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缓缓站起身，在周围人群诧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了那个血腥的擂台。
他改变主意了。
今晚，他的目标，不再是屠夫或者黑鼠。
而是那个笼中的女孩。
深渊的回响已经传来，他别无选择，只能纵身跃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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