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离开后,营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帐外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操练声,提醒着这个世界仍在运转。
桃花看着主子面无人色、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模样,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发出小动物般压抑的呜咽,肩膀不住地颤抖。
沈怜星仿佛没有听到桃花的啜泣。
她所有的感官和思绪,都被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笺纸,和那堆色彩斑斓、如同毒蛇般盘踞在那里的新布料所占据。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走到那堆布料前,像是走向自己的刑场。
她伸出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轻轻抚过那些光滑如水的江南绸缎,柔软贴身的细棉,甚至还有几匹罕见的天蚕丝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
这些料子,任何一匹都价值不菲,寻常官家小姐得了,只怕要欢喜地珍藏起来,细细筹划着做成最心爱的衣裙。
可此刻,它们堆积在这里,却只让沈怜星感到无边的寒冷和绝望,它们不是锦缎,是裹尸布,是禁锢她的无形枷锁,每一寸丝线都散发着那个男人冰冷霸道的气息。
三十件衣裳……一个月……这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这是一个宣告,宣告她连最后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再拥有,宣告她必须将所有的精力、心血、甚至尊严,都投入到这无穷无尽的、为他服务的劳役之中。
她仿佛看到未来的一个月,自己将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日夜与针线布料为伴,不见天日,直到灯枯油尽。
她慢慢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蹲下身。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那是连续十日熬夜赶工留下的后遗症。
她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而带着染料和仓储气息的布料上,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得到了一丝诡异的刺激。
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哭泣,哭泣需要眼泪,而她此刻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是一种情绪极度压抑后濒临极限的生理反应,是愤怒、委屈、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混合在一起,在体内疯狂冲撞却找不到出口的痉挛。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腥气:
【宫寒渊!你这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变态!】
【我沈怜星到底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前世欠了你滔天巨债?你要如此处心积虑、变着花样地折磨于我?!】
【樱桃肉!吃得我如今看到红色就想吐!破埙!吹得我腮帮麻木,梦里都是鬼哭!刑房!那一幕幕我这辈子都忘不掉!找个替身来恶心我,又随手像碾死蚂蚁一样毁掉!现在……现在又是这没完没了的香囊衣裳!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还是我沈怜星就天生倒霉,长了张让你看了就觉得碍眼、不折腾到死就不痛快的脸?!】
【去势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心思扭曲诡异、阴暗变态,以掌控他人、看人痛苦为乐?!】
【是了!定是如此!自己身有残缺,心理也跟着扭曲了!见不得旁人完整,见不得旁人有点滴的欢愉,非要所有人都陪着你一起沉沦在这无边的痛苦和压抑里才甘心!才平衡!】
【“去势人事多”!古人诚不欺我!古人诚不欺我啊!!】
“去势人事多”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却也最无力的诅咒,在她心中反复翻滚、咀嚼,成了她在这绝望深渊中唯一能抓住的、解释这一切荒谬绝伦行为的浮木。
她无法理解那些更深层次的、扭曲的试探和那隐藏在暴戾背后的、连主人自身都未必明晰的复杂心绪,只能将这所有匪夷所思的刁难和折磨,简单而刻薄地归咎于他太监身份导致的生理缺陷及由此引发的心理变态。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原本清丽脱俗的面容因连日的煎熬、睡眠严重不足和此刻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异常憔悴,甚至带着一丝濒临疯狂的狰狞。
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如果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看到她彻底崩溃,看到她跪地求饶,看到她精神瓦解,那她偏不!
她沈怜星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她深吸几口冰冷的、带着布料粉尘的空气,强行将翻涌欲呕的感觉和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懑压回心底最深处,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倔强。
她撑着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吓坏了的桃花,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桃花,去……去烧点热水来,再找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我要敷敷眼睛和手腕。”她不能让他看笑话。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这三十件衣裳会熬干她的心血,她也得把它们做出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心理扭曲的阉人,最后还能玩出什么更下作、更变态的花样!
这念头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支撑着她重新走向那堆如同山峦般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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