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什么与我抗衡？”
秦远山那重叠着电子音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回荡在这片被绝对黑暗笼罩的规则空间。他悬浮于协议核心之前，数据化的身躯与黑暗光球紧密相连，仿佛已成为这方天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言出法随，掌控万物生灭。
林默单膝跪在虚无之中，用符文长剑勉强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从他的额头、嘴角、以及身上无数细密的伤口中不断渗出，在失重的环境下凝成一颗颗漂浮的血珠。
龙晶护盾早已破碎，苏琳远程的指引也因能量干扰彻底中断，怀中的【净化护符】光芒黯淡，似乎也到了极限。
他最强的攻击，被对方一个字轻易瓦解。
他赖以生存的符文之力、秩序裁决，在即将成为“系统本身”的存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一点点淹没他的意识。
还能拿什么抗衡？
力量？技巧？规则的理解？
不，这些对方都远胜于他，并且其根源都来自对方即将掌控的“系统”。
秦远山似乎很“欣赏”林默此刻的绝望与无力，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致命的攻击，而是如同猫戏老鼠般，用那冰冷的漩涡之眼俯视着，等待着林默意志彻底崩溃的瞬间。数据化的脸庞上，甚至隐约勾勒出一丝扭曲的、属于“秦远山”本人的嘲弄。
放弃吧……
融入永恒……
个体的存在，毫无意义……
归零者的低语再次如同附骨之疽，钻进林默的脑海，与秦远山的蔑视交织在一起，不断侵蚀着他最后的防线。
真的要结束了吗？
就这样……像那些被腐蚀的前辈一样，在这里化为虚无？然后，他所珍视的一切，家人、朋友、伙伴、那个充满缺陷却依旧值得守护的世界，都将被重置，归于冰冷的“零”？
不！
一个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声音，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响起。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高高在上的、已然非人的身影。
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父亲粗糙温暖的大手，母亲灯下缝补衣衫的侧影，那是家。
想起苏琳递来护符时冰凉指尖的微颤，赵大力憨厚却可靠的怒吼，李浩沉默却坚定的背影，雷擎和所有战士视死如归的眼神，那是同伴。
想起零号基地里不眠不休的研究，南美雨林中并肩作战的守护者，甚至那些在试炼中被他拯救的、陌生却充满感激的面孔……那是责任与羁绊。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这些属于“林默”这个个体的、独特的、充满了噪音与“错误”的印记……它们混乱，它们不完美，它们无法用0和1来精准定义。
但，这就是他存在的证明！
这就是他之所以为“人”的重量！
秦远山抛弃了这些，选择了成为冰冷、绝对、永恒的“一”。
那么，他就要用这被对方视为垃圾和噪音的、“人”的一切，来做最后的抗争！
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从枯竭的泉眼中重新涌出。林默缓缓站直了身体，他松开了紧握的符文长剑。长剑失去力量支撑，光芒彻底熄灭，如同凡铁般漂浮在一旁。
他放弃了所有系统赋予的技能，放弃了符文编织的技巧，甚至放弃了秩序裁决的框架。
他只是纯粹地，调动起脑海中那些鲜活的、滚烫的、属于“林默”的记忆与情感。将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守护，所有的不甘与愤怒，所有属于“人性”的光辉与尘埃，尽数凝聚于抬起的手臂，并指如剑。
没有璀璨的光华，没有规则的波动，没有符文的轨迹。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整个文明喧嚣与温度的……意志。
秦远山那数据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神情变化——那是一种极致的厌恶与……一丝难以理解的悸动。
“愚蠢！垂死的噪音！”他重叠的声音带着怒意，黑暗光球剧烈搏动，更加庞大的能量向他汇聚，他抬起手，准备将这最后的、令他作呕的“杂质”彻底抹除。
然而，就在他能量凝聚的瞬间，林默那毫无光华可言的“一剑”，已然隔空，轻轻“点”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但秦远山那数据化的身体，却猛地一震！他与身后黑暗光球连接的那些能量“缆线”，如同被烧红的铁丝烫到的触手般，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
他眼中那冰冷的黑暗漩涡，第一次出现了紊乱的迹象，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这……这是什么？！”秦远山重叠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不可能！你的力量应该已经……”
他感觉到，一股完全不属于任何已知规则体系的力量，无视了他构筑的防御，直接作用于他意识最深处，那尚未被完全数据化的、属于“秦远山”的残存本源！
那是情感的共鸣，是记忆的拷问，是人性的重量！
这股力量无法摧毁他庞大的能量，无法破解他掌控的规则，但它却在撼动他与协议核心融合的“根基”——他那自愿抛弃、却又无法彻底割裂的，属于“人”的过去！
林默脸色惨白如纸，七窍中都渗出了鲜血，身体摇摇欲坠。这倾注了一切情感与意志的一击，几乎抽干了他的灵魂。
但他看着秦远山那首次出现波动的数据化身体，看着那紊乱的能量连接，眼中却燃起了决绝的光芒。
他找到了！
那看似无懈可击的融合，并非完美无缺！
秦远山内心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那一丝无法彻底泯灭的“人性”，就是最大的破绽！
人性的重量，在这一刻，竟成了撼动“神”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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