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星图上的泪痕
废弃星港的档案室积着厚厚的尘埃，阳光透过破损的穹顶，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柱。我们翻找着关于“流浪者故乡”的星图记录，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扬起的尘埃在光柱里跳舞，像无数细碎的星子。
“找到了！”星络突然喊道，她手里捧着一卷羊皮星图，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星轨。“这是‘雾影星系’的旧图，标注着七颗宜居行星，和老婆婆说的‘会下雨的星球’特征完全吻合！”
我凑过去看，星图边缘有行模糊的小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雨停了，就回家。”字迹很轻，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星羽轻轻抚摸着那行字，突然“呀”了一声：“这上面有泪痕。”
我们仔细看去，果然，朱砂星轨旁有几处晕开的痕迹，像是水滴打湿后又干涸的样子。那痕迹蜿蜒着，正好绕过代表母星的红点，像有人哭着画完了这张图，生怕眼泪弄脏了故乡的坐标。
“说不定是画星图的人想家了。”星络把星图铺在桌上，用石块压住边角，“你看这星轨，绕了这么多弯路，像是舍不得离开似的。”
正说着，档案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背着工具箱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们，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们是……来找人的？”
“我们在找雾影星系的资料。”星羽把星图推过去，“您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老人戴上老花镜，手指颤抖地摸着那行“雨停了，就回家”，突然老泪纵横：“这是我儿子写的啊……他当年就是带着这张星图离开的，说要去宇宙里找新家园，让我们等着他回来接我们。”
老人说，他们的母星遭遇了陨石雨，家园被毁，儿子带着一部分人先走，剩下的人躲在星港废墟里等消息。“等了三十年，雨早就停了，他却再也没回来。”老人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香囊，“这是他临走前给我的，说里面装着母星的泥土，想家了就闻闻。”
星羽接过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些黑色的泥土，还混着几片干枯的花瓣。她凑近闻了闻，突然抬头：“这泥土的气息，和我们在流浪者聚落捡到的石头里的气息一样！”
我们立刻拿出那块刻着“家”字的石头，老人摸了摸石头，又闻了闻香囊：“是这里的！这是我们母星的‘记忆石’，能记下周围的声音。”他把石头贴在耳边，“你听，有雨声呢。”
我们轮流听，果然，石头里传来细微的雨声，还有模糊的歌声，像是很多人在合唱。星络突然想起什么，拿出精神波记录仪，对着石头扫描——屏幕上跳出一段声波图，和星羽之前记录的孩子们的哼唱重合了大半。
“是他们！”星络激动地说，“流浪者聚落的孩子们，唱的是你们母星的歌谣！”
老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那……那他们还活着？我儿子他……”
“我们见过他们，”我轻声说，“他们在碎星带，用星舰残骸搭了个家，还养了很多孩子。有个老婆婆，总摸着一块星图碎片发呆。”
老人突然站起来，往星港深处走去：“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他的脚步踉跄，却走得很急，像是怕晚了一步。
穿过堆满零件的通道，尽头是间密室，里面放着艘小小的逃生舱。“这是我儿子留下的，说如果他没回来，就用这个去找他。”老人打开舱门，里面放着个金属盒子，“这里面是他的日记。”
日记里记着他们离开后的旅程：遇到了星际风暴，飞船受损，一部分人留在了碎星带，另一部分继续寻找宜居星球；记着他对家人的思念，“今天又下雨了，妈肯定在门口望，等雨停了，我一定回去”；最后一页只写了半句：“找到新家园了，坐标是……”后面的字被血染红了。
“他肯定是遇到危险了。”老人捂住脸，“但孩子们活下来了，还把歌谣传了下来……”
星羽突然弹奏起那首《寻星》，琴声混着石头里的雨声，在密室里回荡。老人听着听着，笑了，眼泪却不停地流：“这是我们母星的调子啊，他小时候总缠着我教他……”
我们把星图留给了老人，告诉他流浪者的坐标：“他们还在等，等有人告诉他们回家的路。”老人把香囊塞给我们：“带着这个，他们会认出来的。”
离开档案室时，阳光正好，星络把日记里的坐标输入导航，星图上，雾影星系的红点旁，多了条新的航线，像条温柔的丝带，连接着过去和未来。
“你说，他们看到香囊会哭吗？”星羽轻声问。
“或许会吧，”我望着远方的星尘，“但这次，是笑着哭的。”
因为他们会知道，不是被遗忘了，只是路太远，走得慢了点。而家，一直在等他们，哪怕隔着无数光年，那道泪痕划过的星轨，就是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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