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船像一片被狂风裹挟的叶子，在暗物质漩涡里剧烈颠簸。控制台的警报声几乎连成一片，红色的警示灯把老卡和石矶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能量罩剩余37%！再往前冲，外层装甲就要碎了！”石矶嘶吼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里的能量石几乎要被捏碎。他面前的屏幕上，星船外壳的三维模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裂纹，最薄弱的侧翼已经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物质雾——那是船体开始被侵蚀的信号。
老卡紧握着操纵杆，指节泛白，视线死死钉在雷达屏幕上那个微弱的光点上。那是星尘号的信号源，像沉在墨海里的一粒星沙，随时可能熄灭。“还有800米……石矶，把备用能量管全插上，哪怕撑一秒钟也好！”
“疯了！那是应急能源，插了之后要是回不来，我们就得陪他们困在这儿！”石矶的吼声里带着哭腔，却还是转身扑向动力舱。备用能量管插进接口的瞬间，星船猛地一颤，能量罩的光芒骤然亮了三分，硬是在乱流中撑开一条狭窄的通道。
“就是现在！”老卡猛地推满操纵杆，星船像离弦的箭，冲破最后一道暗物质壁垒。眼前突然炸开一片刺目的光——星尘号就悬在前方，船体已经破了个大洞，裸露的线路滋滋冒着火花，像只被撕碎翅膀的金属鸟。
“星尘号！听到请回答！”老卡对着麦克风大喊，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电流音：“……星尘……还活着……”
老卡和石矶同时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作战服。石矶抹了把脸，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他妈的……还真让你赌对了……”
星船缓缓靠近星尘号，对接舱门在液压装置的推动下缓缓贴合。老卡率先跳过去，刚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星尘号的驾驶舱里，布满了暗物质结晶，像一层厚厚的冰壳。三个穿着破损宇航服的身影蜷缩在控制台旁，脸上结着白霜，头盔的面镜上布满裂痕。
“船长……”老卡认出了中间那个身影，尽管对方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刻满了风霜，但轮廓和照片里抱着婴儿的男人重合了。
星尘号船长艰难地抬起头，面镜后的眼睛浑浊不堪，却在看到老卡制服上的驿站徽章时，突然亮起一丝光：“你们……真的是……驿站的人？”
“是我们，星尘驿站，来接你们回家了。”老卡扶住他冰冷的肩膀，才发现对方的宇航服早已失去保温功能，手指冻得像冰块。
“回家……”船长喃喃重复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三十年了……我以为……永远回不去了……”
石矶跟在后面，手里捧着加热毯和能量棒，看到副船长和机械师倒在地上，赶紧冲过去检查。“还有气！快，把加热毯插上！”他撕开能量棒的包装，塞进两人嘴里，“妈的，这破地方把人冻成冰棍了！”
老卡帮星尘号船长脱下头盔，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暗物质结晶。“你的女儿……她叫星芽，现在是驿站的植物培育员，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船长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眼泪却先掉了下来，在下巴上冻成了小冰晶。“我对不起她……当年说好带她去看银河瀑布的……”
“现在去还来得及。”老卡帮他裹紧加热毯，“她培育的荧光藤开花了，比银河瀑布还好看。”
石矶那边也有了好消息，副船长和机械师醒了过来，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船长……我们……真的得救了？”机械师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得救了！”石矶拍着他的脸，“你们这群老东西，命比暗物质还硬！”
就在这时，星尘号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控制台的屏幕瞬间变黑。老卡心里一沉，冲到驾驶台前，果然看到一行警告：“暗物质漩涡扩大，船体结构即将崩溃！”
“不好！”老卡拽起船长，“快转移到我们的星船！石矶，带他们走！”
“你呢？”石矶急了。
“我拆他们的黑匣子！里面有三十年的航行数据，不能丢！”老卡已经掏出工具，开始拆卸控制台，“快走，别管我！”
石矶咬咬牙，架起副船长：“撑住！我先送你们过去，马上回来接他！”
星尘号的震动越来越厉害，金属扭曲的声音像野兽在嘶吼。老卡埋头拆着黑匣子，手指被划破了也没察觉。突然，一块锋利的金属片掉下来，擦着他的额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血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血珠。
“快点……再快点……”他盯着黑匣子的接口，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冰花。
“老卡！快走！”石矶的声音从对接通道传来，带着哭腔，“这破船要炸了！”
老卡终于把黑匣子拽了出来，紧紧揣进怀里，转身就跑。刚跳进星船，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星尘号在暗物质漩涡里炸开，碎片像流星一样划过舷窗。
石矶一把抱住他，手摸到他额头的伤口，烫得惊人：“你他妈疯了！为了个破匣子不要命了？”
“这不是破匣子……”老卡喘着气，把黑匣子举起来，眼里闪着光，“这里面有暗物质的规律数据，能帮驿站建更安全的航线……星芽以后培育荧光藤，再也不用担心暗物质侵蚀了……”
船长看着那只黑匣子，突然老泪纵横：“那是我们……三十年的心血……”
星船冲出漩涡区的瞬间，所有人都瘫倒在地板上。老卡靠在舱壁上，摸着额头的伤口笑了。石矶瞪着他，眼眶却红了，掏出急救包狠狠砸在他身上：“笑！就知道笑！再晚一秒，你就跟星尘号一起炸成烟花了！”
老卡拿起纱布给自己包扎，声音含糊不清：“你看，我们带回来的不只是三个人……还有三十年的故事呢。”
石矶没再骂他，只是蹲下来，帮他系紧纱布。透过舷窗，能看到远处的星尘驿站，像一颗温暖的星子，在黑暗里亮着。老卡突然想起星芽培育的荧光藤，那些紫色的藤蔓会顺着驿站的墙壁攀爬，到了夜晚就会开出星星点点的花，像把银河搬进了院子里。
他摸了摸怀里的黑匣子，突然很想快点回去。想告诉星芽，她爸爸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能让荧光藤永远绽放的秘密。想看着船长颤抖着抚摸那些开花的藤蔓，想看到父女俩的眼泪落在花瓣上，被温暖的灯光照得像珍珠。
星船在星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朝着驿站的方向飞去。舱里很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仪器的低鸣。老卡闭上眼睛，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有些等待，哪怕跨越三十年，哪怕闯过暗物质漩涡，都是值得的。
因为家的方向，永远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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