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伏好身子,调整好呼吸,使之微弱近乎无,便听得庙门外传来一声怒喝:“怎么回事?莫非出事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本就朽坏的庙门被人用猛力从外硬生生撞开。
碎木屑四处飞溅,连门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从这撞门的声势中听来,来人的膂力着实不小。
孙悟空伏在地上,心念电转:“我伏在此处,正好靠近门口,若是情况不妙,这两人想跑,我暴起发难,便能挡住他们的退路!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他刚刚悄无声息地微微调整姿势,让自己更贴近门槛内侧的阴影处。
紧跟着便听得闯进来的两人发出了两声短促而惊骇的惊呼。
“啊!”
“这……!”
刷刷声响,显然是兵刃瞬间出鞘的声音。
那闯进庙门的两人,显然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央,那老僧撞死在槐树下,以及另一具倒毙在附近的尸首。
惊骇之下,反应极快。
“仓啷”声响。
几乎是同时拔出了随身的兵刃。
寒光在昏暗的暮色中一闪。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语气紧张地提醒同伴:“小心戒备!看来真有敌人,说不定还躲在暗处伺机下手!”
另一人则声若洪钟,显然便是刚才那撞门的膂力之士。
他大声喝道:“是哪条道上的好朋友?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算是甚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就给你爷爷滚出来,光明正大地决一死战!”
这嗓音粗豪,在破庙中回荡,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显见其中气充沛,绝非庸手。
他连喝数声,声音在空寂的庙宇中回荡。
除了惊起几只夜宿的寒鸦,四下里却无半点回应,静得可怕。
这汉子等了片刻,不由得说道:“看来贼子早已去远了,溜得倒快!”
另一个嗓音略显嘶哑的人显然更为谨慎,道:“秦二哥,不可大意。说不定敌人就埋伏在左近,我们还是四处仔细查探一番,莫要中了敌人的诡计,枉送了性命。”
那被称为秦二的,想必就是嗓音粗豪的汉子。
他略一沉吟,便道:“曹老弟说得是。这样,你往东边厢房和偏殿搜,我往西边大殿和后院查看。仔细些!”
那姓曹的似乎心中极为害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道:“秦……秦二哥,这……这庙里情形诡异,死了这么多人,只怕敌人并非一人,或者武功极高。咱们……咱们还是莫要分开,聚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免得落了单,被敌人逐个击破,那可就……”
秦二未立刻回答,似乎也在权衡。
就在这时,那姓曹的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咦——!”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东厢房的方向,声音发紧:“秦二哥,你……你看那屋里!里……里面好像……还有死人!”
两人立刻警惕地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东厢房那被老僧撞破的窗格和敞开的房门。
借着傍晚最后一点微光,以及院内稀疏的星月之光,他们看清了屋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小小一间房中,死尸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姿态各异,死状凄惨,血腥气混杂着尘埃味扑面而来。
秦二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震惊与愤怒:“这……这庙里的八位兄弟,看衣着……竟已丧命了五个!这……这是甚么人下的毒手?如此狠辣!还有另外三人呢?是生是死?”
姓曹的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扯着秦二的衣袖,急声道:“秦二哥,此……此地凶险异常,绝非久留之地!咱们……咱们还是急速回寨,禀……禀……禀报寨主他老人家定夺吧!”
他连说了三个“禀”字,显是心中恐惧已极。
秦二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沉吟道:“回寨禀报固然要紧,但曹老弟,你莫忘了,寨主再三叮咛我等,须得赶快将这几份请帖送出,务必请那几位朋友明日准时前来参加寿诞,趁机商议劫掠那‘花石纲’的大事!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误了时辰,你我可都吃罪不起啊!”
孙悟空伏在门槛边的阴影里,将门外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念头飞转:“他们那劳什子寨主大撒请帖,广邀‘豪杰’,名义上是做寿,实则要商议劫掠各地押送往东京的花石纲!这等无法无天、祸国殃民之举,端的可恶!而他们所邀的,想必就是这左近大小山寨的贼头目,这些人,多半就是被广智那秃贼以少林外门弟子名义招募的江湖败类!想想看,一群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徒,摇身一变,竟成了名门正派少林寺的‘门徒’?这简直是少林千古未有的耻辱,更是整个江湖的悲哀与不幸!”
他越想越是怒火中烧,胸中一股戾气翻涌。
恨不得立刻跳将出去,施展手段,将这两名助纣为虐的好贼立毙于掌下,为江湖除害,也为少林清理这污浊的门户。
然而,理智告诉他不可冲动。
自己背上棒伤未愈,体内真气也只是勉强压制,并未平复。
若是贸然动手,这两人见势不妙分头逃窜,自己绝无力气追赶。
届时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唯今之计,只有耐心等待。
诱使他们进入这东厢房内,自己再暴起发难,截住退路,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不料那秦二与姓曹的二人,眼见房中尸横遍地,血腥扑鼻,心中发毛,竟不愿踏足进来。
他们只是站在庭院中那棵老槐树下低声商议。
离门口尚有一段距离。
只听那姓曹的忧心忡忡道:“秦二哥,庙里八位兄弟死了五个,三个下落不明,这等大事,非同小可,依我看,还是得及早回寨,禀告寨主知晓才好。”
秦二却道:“寨主交办的差事也不能耽误。这样罢,咱哥儿俩分头行事,我脚程快,去送剩下的请帖,你立刻折返山寨,将此地情形禀告寨主,两不耽误。”
姓曹的显然更担心自身安危,踌躇道:“这……道上若是遇到那杀了李大哥他们的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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