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空皱着眉头，向妻子和两个儿子招招手，一行人默默回到了院子里。
武植却还沉浸在愤怒中，跟在后面依旧“狗强盗”“臭杂种”地骂个不停，词汇量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武空本就心烦，被武植这喋喋不休的骂声搅得更是火冒三丈，猛地飞起一脚，“哐当”一声巨响，将院角那个盛满水的大瓮踹得四分五裂，清水流了一地。
这声巨响如同定身咒，武植吓得一哆嗦，终于住了嘴。
孙悟空见状，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歉然，上前一步道：“爹，娘，大哥，都……都是我不好，一时冲动，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
武空却大手一摆：“打了便打了，又能怎样？田虎那帮人，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别说你看不过眼，就是你爹我撞上了，也得抄起棍子教训他们！你做得对！是爹之前想岔了，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能跟这帮强盗讲和道理。”
一直插不上话的杨怀秀听到这儿，终于抓住空档，疑惑地问道：“等等，你们爷儿几个在打什么哑谜？教训什么人？”
孙悟空这才想起母亲还不知情，于是摸了摸鼻子，又把日间在山下酒店里，如何路见不平，出手狠狠教训了那两个打着田虎旗号欺压良善的手下。
以及如何“唰唰”两下利落地割了对方耳朵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刘三儿暴毙的消息，杨怀秀早已听闻，此刻又听说肖四离奇毙命，她非但没显露出半分惊惧，反而柳眉倒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震得茶碗叮当乱响。
“我早就说过，对田虎那帮杀才强盗，半分也松懈不得。如今他们摆明了车马，是要将我们全村老少赶尽杀绝！难道我们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凭他们上门欺辱不成？”
她目光丈夫和儿子，道：“咱们这就邀集全村青壮，直接上威胜州，去他们那强盗窝总舵，当面锣对面鼓，评评这个理。若是咱们人手不够，怕他怎的？我这就收拾行装，去东京城。天波杨府如今虽然人才凋零，但兄长兄弟都在，我杨怀秀纵然早已离家，身上流的还是杨家的血。我就不信，娘家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受人这般欺侮，能袖手旁观。”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
杨怀秀出身将门，自幼在天波杨府的演武场上长大，耳濡目染的便是忠烈之气，练就了一身霹雳火爆的性子。
虽说嫁与武空这个商贾之后，一直在乡野之地安居，相夫教子，但那将门虎女的底蕴何曾消减半分？
平日里或许不显，此刻家宅受扰，乡邻被害，那骨子里的刚烈与仗义便全然迸发出来。
东京天波杨府的威名，江湖上谁人不忌惮三分？
武空深知妻子的脾性和娘家的能量，微微点了点头，先安抚住激动的妻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但眼下敌暗我明，不可贸然行事。”
他略一思忖，安排道：“我先派两个机灵的，去山脚下那家酒店探查一番，看看有无面生的江湖人物出没。再让二郎带着几个得力的青壮，在村子内外加紧巡查，以防不测。”
他看向杨怀秀，语气凝重，“你，陪着大郎在家中等消息，务必看紧他，莫要让他随意出门走动。”
杨怀秀也是明白轻重的人，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气，点头应道：“是了，我理会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已雪亮。
敌人既然已经对看家里的狗都下了毒手，那么下一步，必然会将目标转向真正的家人。
而在他们之中，武植身子骨最弱，又丝毫不懂武功，无疑是最容易下手，也最需要保护的对象。
武空不再多言，与孙悟空一同大步走出门外。
夜色渐浓，武空提起钟槌，用力敲响了悬挂在门口的那只用来示警集合的铜钟。
“铛——铛——铛——”
不一会儿，手持棍棒、柴刀、农具的村民们便从各家各户匆匆赶来，聚集在村前的空地上，脸上大多带着惊疑与不安。
武空站在台阶上，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随即与孙悟空一起，迅速分派人手。
有的负责在村口要道设哨，有的组成小队在村内巷道往复巡逻。
虽然恐惧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但大家更明白，此刻退缩躲避绝非良策，对于田虎的狠辣手段，妥协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人人同仇敌忾。
然而，这一夜却平安无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头就跟炸了锅似的，人声那叫一个嘈杂。
这个扯着嗓子喊：“武大伯和二郎呢？快请他们拿个主意！”
那个带着哭腔接话：“这……这恶鬼如此厉害，杀人不眨眼，那……那可如何是好？”
武空和孙悟空在屋里听得真切，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赶紧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想看看是哪路神仙一大早又来添堵。
刚出门，就被几个脸色煞白、跑得气喘吁吁的村民围住了。
为首的那个汉子，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武……武大伯，二……二郎，不好了！咱们……咱们昨晚上派出去巡哨、打探消息的众兄弟，到……到现在，一个也没回来！”
武空心里“突”地一沉。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强自镇定地问：“别慌！许是……许是还在哪儿打听消息，没来得及回来？有人……有人看见伤亡了么？”
那村民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的惊恐都快溢出来了：“不是没回来…是……是回不来了！已经在村外林子里、小路边，发现了十……十一具尸体……”
“十一具？！” 武空和孙悟空齐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数字也太吓人了！
“正……正是，十一具，一个不少，”那村民声音发颤，“尸首……尸首都已经抬回来了，就……就停在村口……”
武空和孙悟空哪还站得住，拔腿就往村口跑。
跑到那片平日用来晾晒粮食、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旷的场院上。
一看眼前的景象，武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只见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停放着十一具尸首，用草席勉强盖着。
那场面，简直比过年杀猪宰羊的摊子还让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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