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透露的信息就更多了。
不仅确认了夜袭计划，连田琦的个人行动都说了出来。
满囤之所以说得这么详细，心里自有他的小九九。
七小姐田琦这个“金枝玉叶”，在整个田家军中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脾气大，但对手下也护短。
更重要的是，她从未让任何年轻男子进过她的私人营帐，更别提接连住上两晚了。
可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面目俊朗、胆识过人的少年武松，却成了例外中的例外。
他们这些在身边待久了的老兵油子，如果连七小姐那点不同寻常的小女儿心思都猜不到、看不透，那这个亲兵也就不用继续当下去了。
所以，今天趁着机会，讨好、稳住眼前这个很可能将来“身份不同”的少年人，就等于是在提前讨好七小姐。
而讨好了七小姐，在田虎军中，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讨好了自家王爷。
他们不指望能因此飞黄腾达，但只求在今晚攻进村寨、大肆劫掠分赃的时候，凭着这点“香火情”，七小姐或者她影响下的管事之人，能给他们多分一些财帛，那就心满意足了。
孙悟空将满囤那点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既有对田琦这番安排的些许意外，更有对眼前这现实和自身处境的嘲弄。
他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随即，他仰面朝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铺着褥子的地铺上。
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目光空洞地盯着被烟火气熏得有些发黑的帐篷顶，开始发傻。
仿佛真的已经放弃思考，听天由命了。
看着孙悟空颓然倒地、双目无神地盯着帐篷顶的模样，那名叫满囤的趟子手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搓着手，又往前凑近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笨拙而真诚的善意，嘟囔着安慰道：“您……您老别太难过了……其实，其实我们家大王，他……他也不像外边传说里讲的那么凶神恶煞，动不动就杀人的……”
他努力搜刮着词汇，试图减轻眼前这少年心中的痛苦，“我们……我们很少，很少主动杀人的……只是，只是有时候……不得已……”
他这番话，既是安慰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家人全在即将被洗劫的村寨里，生死未卜，他心里也一定会像刀绞一样难受。
这一晚上过去，兵荒马乱，刀剑无眼，寨子里几千口人，最后能完好无损的，还不知道能有几个……
孙悟空依旧盯着帐篷顶，仿佛无意识般地故意问道：“不得已？……那你们田大王，他‘不得已’的时候，多吗？”
“大……大王他……” 满囤和旁边的九南一下子被问住了，语塞当场。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人辩解。
杀人、放火、甚至屠灭不肯顺从的村镇……
这样的事，好像自从他们投靠田虎以来，几乎每个月总要发生那么一两次。
就说这次，对面的村寨明明已经服软，送出了第一批价值不菲的财帛表示臣服，可大王还是决定要连夜血洗……这到底是为什么？
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心思，不是他们这些底层趟子手能猜得透的。
然而，很快，他们就不用再为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感到尴尬和愧疚了。
就在满囤搜肠刮肚想词儿的时候，仰面躺着的孙悟空，手臂似乎无意间在身侧的褥子下摸索了一下。
那里，藏着他刚才悄悄塞进去的一根啃得光溜溜、异常坚硬的棒子骨！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孙悟空猛地从地铺上弹起！
动作快如闪电！
他左右手各执那根坚硬的棒子骨，运足了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敲在了毫无防备的满囤和九南的后脑勺上。
“砰！”
“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传出！
紧跟着，两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
眼白一翻，便如同两截被砍倒的木桩，失去了全部知觉，软软地瘫倒在地。
刚才还在地上长吁短叹、仿佛认命了的孙悟空，此刻眼中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半分颓废。
他如同看到了树顶最红的蟠桃一般，敏捷地跳了起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骨头棒子，在已经昏迷的两人后脑勺上又狠狠补了几下。
直到确认他们肯定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彻底昏死过去了，这才停手。
随即，他干净利落地开始动手。
首先扒下小头目满囤那身还算合身的号衣和裤子，解下他的腰刀和刀鞘，然后快速地套在自己身上。
虽然稍微有点紧，但勉强能穿，昏暗的光线下足以蒙混一时。
做完了这一切，他迅速将现场处理了一下。
用旁边散乱的被褥，将两名被剥了外衣、只着内衫的趟子手盖得严严实实，伪装成还在睡觉的样子。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姿态。
模仿着趟子手们平日里那种略带散漫又警惕的模样，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出去。
帐外的空气带着夜晚的凉意，混杂着泥土、草木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牲口和人群的气息。
几堆营火在远处跳跃，映照出幢幢忙碌的人影。
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压低嗓音的传令声、马蹄轻刨地面的声音，交织成一幅战前特有的紧张氛围。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将满囤那顶略显油腻的毡帽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
同时微微弓起背，模仿着趟子手们平日里那种略带疲惫和顺从的姿态。
他按了按挂在腰间的刀柄，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心中稍定。
没有称手的棍棒，这把普通的腰刀也勉强能用。
他目光快速扫视四周。
这座属于田琦的帐篷位置相对独立，位于营地靠后的位置。
旁边还有几座规格类似的帐篷。
可能是其他头领或者亲信女眷的住所，此刻都静悄悄的。
看守他的主要就是满囤那四个人，现在两个被放倒在里面，柱子和狗剩儿去前营要酒肉了，暂时还没回来。
这给了他一个短暂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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