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闻言，惊讶得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对姐弟。姐姐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沉静，眼神明亮，弟弟年纪虽小，却也站得笔直，神情认真。她再次确认：“陈静同志，陈逸同志，你们……真的考虑清楚了？下乡可不是闹着玩的，条件非常艰苦，要下地干活，要自己做饭，冬天冰天雪地，夏天蚊虫叮咬，特别是陈逸同志，才十四岁……纪还小” 她的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不解。
陈静态度坚决，语气诚恳：“王主任，我们考虑得非常清楚了。国家号召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们愿意去锻炼自己，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而且……” 她适时地低下头，声音低沉了些，“家里现在的情况，您也了解……爸妈都不在了，我们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生活。” 她的话语合情合理，既体现了革命青年的觉悟，又带着一丝令人同情的无奈。
王主任看着他们，特别是看到陈静眼中那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和坚定，以及陈逸虽然稚嫩却毫不退缩的眼神，她心中那点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赞赏和感慨。她叹了口气，又点点头：“唉，你们家的情况……确实特殊。好吧，既然你们决心已定，思想觉悟这么高，愿意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这是好事，陈逸同志年纪虽小，但情况特殊，你们姐弟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特事特办，我这就给你们开证明。”
她熟练地拿出表格，让陈静填写相关信息，又拿出公章，郑重地在两份《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批准书》上盖下鲜红的印章。
“手续办好了。”王主任将盖好章的批准书递给陈静，又特意叮嘱道，“你们被分配的地点是吉省长白山附近的王家屯生产队。那边是东北，地广人稀，冬天来得早，走得晚，特别特别冷，零下三四十度是常事。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准备，厚棉袄、棉裤、棉鞋、棉帽子、棉手套，一样都不能少，被子也要加厚，最好能做两床厚棉被。还有冻疮膏、蛤蜊油这些防冻的东西，也要备上。7月28号就有一批知青出发，你们就跟着这一批走，时间很紧了。”
陈静听到“长白山”三个字，心里猛地一动，长白山是个物产丰饶的宝地，人参、灵芝、各种山珍野味……还有那广袤的森林和肥沃的黑土地，这不正是她空间发挥最大作用的天选之地吗？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连忙点头，语气充满感激：“谢谢王主任，谢谢组织的关怀，我们记下了，一定抓紧时间准备，绝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她拉着陈逸，对着王主任深深地鞠了一躬。
走出街道办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陈静握紧了手中的批准书，看着身边同样握紧小拳头的弟弟，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离开街道办，陈静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距离7月28号出发，满打满算不到一星期了，时间紧迫得像上紧的发条。厚棉衣棉裤、加厚棉被、防寒用品、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有空间里急需的各类种子、甚至小鸡小鸭……需要采购的东西堆成了山。供销社那点供应和手里的票证远远不够，传说中的黑市，成了她必须闯一闯的龙潭虎穴。
她找了个借口，让陈逸先回家温习功课，自己则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朝着城西那片被当地人私下称为“鸽子市”的黑市走去。走了近半小时，穿过几条越来越狭窄破败的胡同，才来到目的地。
眼前是一片被废弃的厂区边缘，残破的红砖围墙倒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空地。几间摇摇欲坠的破瓦房杵在那里，门窗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垃圾和若有若无的尿臊味混合的复杂气息。
入口处，三三两两的人影在晃悠，有的蹲在墙角抽烟，有的靠在断壁上东张西望，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他们大多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或打着补丁的衣裤，脸上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灰色地带特有的谨慎和麻木。没有人高声喧哗，也没有明显的组织者，一切交易都在沉默和快速中进行，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感。这就是海市底层自发形成的“黑市”。
陈静深吸一口气，找了个背风的角落，迅速进行伪装：她抓起地上的尘土，在脸上和露出的脖颈处随意抹了抹，让皮肤看起来灰扑扑的；又用一块半旧的深蓝色头巾严严实实地包住头发，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做完这些，她意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只盖着旧蓝布的竹篮，里面装满了水灵灵、黄澄澄、散发着诱人清香的雪梨。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断墙根蹲下，将篮子放在身前，掀开蓝布一角，露出里面品相极佳的雪梨。她没有吆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品相如此出众的水果，在这个连普通苹果都难得一见的年代，很快吸引了注意。一个穿着整洁的灰色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踱步过来，他蹲下身，目光在梨子上停留片刻，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
“同志，这梨……怎么换？”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家里老母亲咳嗽得厉害，医生建议多吃梨润肺，供销社根本买不到这么好的。
陈静同样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只换票。全国粮票、肉票、布票、工业券都行，棉花票最好。” 她直接点明最急需的。
眼镜男人沉吟了一下，从内兜里小心地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票证，低声道：“十斤全国粮票，三尺布票，再加一斤煤油票，能换多少？”
陈静快速心算了一下空间梨子的分量和当前黑市行情，伸出两根手指：“十六个。我这梨个头大，半斤一个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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