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G总部地下指挥中心。
尽管已是深夜,指挥中心内依旧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电子设备散热的焦灼气味,巨大的主屏幕上,全球危机态势图不断刷新。
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被屏幕中央那片区域所吸引——那是华中地区,
一个正缓慢、却不可逆转地脉动、扩张的暗红色区域,它的颜色深沉如凝固的血液,散发着不祥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质感。
这正是林雨晴此前预警的、由多个UG单位残余能量汇聚、畸变孕育的代号暂定为王兽—”饕餮”的潜在威胁。
它的存在,像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是所有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然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一个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消息刚刚传来,并引发了指挥层深层次的震动:西南地区的“荒芜”事件,已被U.G-0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 “净化” 。
陈国栋站在总指挥席前,双手背在身后,紧盯着主屏幕上刚刚更新的数据。代表“荒芜”的灰黄色板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缓慢恢复的正常环境读数。
但在他手边的副屏幕上,正反复播放着由高空侦察机捕捉到的、经过处理的影像片段——
画面中,巨人身躯绽放出柔和的银色光辉,光芒所及,那令人绝望的死寂如同冰雪消融般退去,并非通过爆炸或摧毁,而是一种更近乎“治愈”与“覆盖”的过程。
“报告!”一名通讯官起身,“王猛上校请求见面。”
陈国栋的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沉声道:“让他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军人特有的规整,却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绝对的力度。
王猛走到陈国栋身侧,立正,敬礼。
陈国栋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向来以强硬着称的部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复杂的阴云,那是一种信念受到冲击后的茫然,与他往日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截然不同。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科学部刚刚出具的《“荒芜”事件终结分析报告》。
“总指挥。”王猛的声音有些干涩。
“讲。”
王猛没有立即汇报常规军务,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也投向了那块副屏幕,看着画面中那温暖而强大的光芒,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总指挥,”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但内容却并非陈国栋预想中的任何前线动态,“关于西南‘荒芜’事件的后续……根据林研究员团队的最新分析,确认威胁已解除。
目标不是被摧毁,而是被……‘净化’!能量反应模式彻底消失,规则层面的侵蚀效应终止。” 他复述着报告里的结论,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我们之前投入的所有探测设备、制定的所有物理介入方案……”王猛停顿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
“在那种力量面前,显得……毫无意义!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它是如何运作的,就像试图用尺子去丈量思想。”
他引用了自己最初对U.G-0的质疑,此刻却用在了这已解决的威胁上,充满了自嘲。
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挣扎,第一次在陈国栋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自我怀疑:“那种方式……他选择的方式,完全超出了任何战术手册和能量运用理论。如果当时我们在场,按照原定计划介入,结果恐怕只会是……徒增伤亡。”
这番话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承认自身力量的局限性和对方行为的不可替代性,对他而言,不亚于一场内心世界的崩塌与重建。
他没有再用“它”来指代,那个模糊的称谓在此刻具体的结果面前,失去了立足之地。
陈国栋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知道,王猛此刻需要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倾诉和整理的过程。
王猛的目光最终艰难地转向主屏幕上那片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更深的忧虑:“而那个东西……‘饕餮’……根据能量模型推演,其能量复杂度与聚合度,远超‘荒芜’,更偏向于实体与能量的混合体,但规模……太大了。”
他将“荒芜”事件与华中威胁联系了起来,这是以往他不会做的跨维度比较。
“‘弑神’系统或许能对其造成伤害,但面对这种体量和未知特性的敌人,我们真的能一击致命吗?还是只会激怒它,造成更不可控的后果?”
他没有提出任何具体方案,因为他发现自己过去所依赖的、以绝对毁灭为核心的解决方案体系,在面对“荒芜”这类规则型敌人时完全失效,
而面对“饕餮”这种超规格实体时,其效果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这种认知,比任何战场上的失败都更让他感到无力和震撼。
陈国栋看着眼前这位内心正在经历剧烈地震的悍将,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王猛,我们面对的战争,维度正在改变。
从实体巨兽,到无形的能量吞噬者,再到规则层面的生命抹杀者……以及华中那个正在孕育的、兼具实体与能量特性的未知存在。”
他再次指向那片暗红,语气凝重。“‘荒芜’的终结方式,给我们上了深刻的一课!世界的复杂远超我们的想象,有些敌人,无法用蛮力摧毁,只能以更高的理解去化解。”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自身的努力毫无价值!‘弑神’系统,是我们人类面对实体威胁最坚实的盾与最锋利的矛。
它的存在,确保了我们在常规层面拥有话语权,能够应对绝大多数已知类型的UG威胁,并且,”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它极有可能在应对华中那个东西时,发挥关键作用,至少是消耗、削弱,乃至创造机会的作用。
否定‘弑神’,就是否定我们自身抗争的根基!”
王猛的身体微微一震,陈国栋的话像是一道强光,照进了他混乱的思绪。
他没有全盘否定过去的道路,而是指出了不同力量在不同战场上的定位。
“承认我们现有力量在特定领域的局限性,并非怯懦,而是清醒。”陈国栋继续道,目光如炬,
“评估并借助一切可用的力量,包括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力量和意志,是指挥官在新时代必须具备的视野和魄力。
尤其是在……”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整个指挥中心,最终落回王猛脸上,
“……在我们即将面对的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严峻挑战的时候。”
他的声音带着最终的决断:“‘荒芜’已是过去,华中的‘饕餮’才是我们必须全力以赴的当下。
我们需要集中所有资源,整合一切变量——无论是我们亲手打造的‘弑神’利剑,还是……那未知的光芒。
做好万全准备,这‘万全’,需要囊括我们所能动用的、所有形态的‘力量’。”
“是!总指挥!”王猛猛地立正,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陈国栋的话,没有提供具体的路径,却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一个必须打破固有思维、在坚守自身道路的同时,学会与“非常规”力量协同作战的方向。
他理解了,“弑神”并非无用,而是需要被用在正确的战场上,并与所有可能的力量形成配合。
他敬礼,转身离去。
背影依旧挺拔,但那步伐中,少了几分偏执的僵硬,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思考与新的责任。
陈国栋看着他离开,目光重新落回华中那片不断脉动的暗红上。
内部的坚冰正在松动,这是好事!但外部的风暴正在加速酝酿。
“弑神”之剑已备,但面对“饕餮”,或许还需要一柄能斩断未知的“光之刃”。
他必须确保,当决战来临之时,人类这边,已经整合了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无论是源于大地的钢铁与火,还是那来自星空的奇迹之光。
时间,不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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