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哨声像一道指令，将宿舍里短暂的安逸彻底打碎。
我们四个人拎着军帽往操场跑，午后的阳光非常刺眼，晒得地面发烫，连空气都带着股灼人的热气。
此时，操场已经站了不少人，穿着同款迷彩服的学生们像刚抽芽的树苗，歪歪扭扭地聚成几堆。
教官背着双手在队伍前踱步，军靴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我们的心上。
“都给我精神点！”教官的嗓门洪亮，震得人耳朵发麻，“下午练队列，看齐、步伐、摆臂，一个都不能差！谁要是拖后腿，全体加练半小时！”
队伍里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悄悄揉了揉还在发酸的腿，有人偷偷抹了把额头的汗。
我站在队伍里，感觉后背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迷彩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随着教官的口令，所有人都猛地把头转向右侧。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班的队伍，心里下意识地开始搜寻——潇瑶应该就在那一片。
果然，隔着三两个人，我看到了她的侧脸，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却依旧看得清她挺直的脖颈，像株倔强的芦苇。
“向前看！”
口令落下，我赶紧收回目光，心脏却不争气地跳快了几拍。
刚才那一眼太短，没来得及看清潇瑶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觉得累。
“齐步——走！”
脚步声瞬间响起，杂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有人顺拐，有人步子太大，有人摆臂的幅度小得像没动。
教官皱着眉吹了哨:“停！看看你们走的什么样子？软绵绵的像没吃饭！赵浣溪，你出列！”
赵浣溪愣了一下，往前跨了一步。他的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扎眼，教官盯着他看了两秒，语气缓和了点:“步子再迈大些，摆臂用力，带动全身。再来一遍。”
赵浣溪深吸一口气，随着教官的口令重新走起来。他的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但看得出来用了十足的力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里。
我知道赵浣溪的心里憋着一股劲——刚才在食堂说的话不是空谈，他大概是想让林悦汐看到一个更精神的自己。
果然，休息的间隙，赵浣溪的目光总往女生队伍那边瞟。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林悦汐和何洛雪正站在不远处，何洛雪在跟林悦汐说着什么，林悦汐偶尔点点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看到没？”王星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林学姐在那儿呢。浣溪这步走得，简直是给学姐表演的。”
我忍不住笑了，刚想说话，却见赵浣溪突然挺直了背，原本有些松散的步伐一下子标准了不少。顺着他的目光再看过去，林悦汐不知什么时候转了头，正往我们这边看，虽然隔着人群，看不清具体的眼神，但赵浣溪显然是受了鼓舞，连带着我们这一排的步伐都整齐了些。
“齐步走讲究的是默契，”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各走各的！手臂摆起来，腿抬高！”
队伍重新动起来，脚步声渐渐变得一致。
阳光依旧刺眼，汗水流进眼睛里，涩得人睁不开，但不知怎么，刚才那种疲惫感好像淡了些。
我偷偷抬眼，又看到了潇瑶的背影，她的步伐很稳，摆臂的幅度不大不小，刚好卡在节奏上。
忽然，潇瑶像是察觉到什么，脚步没停，头却微微侧了一下。我们的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她的嘴角似乎轻轻扬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我的心猛地一跳，脚下差点出错，赶紧稳住步子，脸上却烫得厉害。
“保持队形！”教官的哨声再次响起，“最后一遍，走不好就加练！”
这一次，没有人再懈怠。脚步声、摆臂声、呼吸声混在一起，竟有了种莫名的气势。
赵浣溪的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王星的脸憋得通红，陈默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而我，心里像揣了颗糖，连阳光都好像没那么毒辣了。
队列走到操场尽头，转身往回走时，我又看到了潇瑶。她刚好也在转头，这次我们都没躲闪，她冲我眨了下眼，像藏了个小小的秘密。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脚步迈得更有力了。
原来枯燥的队列训练里，藏着这么多偷偷摸摸的欢喜。
就像赵浣溪盯着林悦汐的目光，像王星揣在兜里舍不得吃的糖，像我和潇瑶这几次短暂的对视——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撒在军训这片苦海里的糖，让漫长的训练，忽然有了盼头。
教官看着逐渐整齐的队伍，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这遍不错！休息十分钟！”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
赵浣溪往女生队伍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大概是不好意思过去。
王星推了他一把:“浣溪，快去啊，跟学姐打个招呼，递瓶水也好啊。”
赵浣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却没回休息区，就站在原地，望着林悦汐的方向，嘴角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我坐在草地上，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凉丝丝的水流过喉咙，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远处的潇瑶正和同学说着话，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原来青春里的喜欢，真的能让人在枯燥的重复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
就像这队列，虽然每个人的步子都一样，心里装着的期待，却各有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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