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狭小的房间内，气氛有些凝滞。拒绝了张煜那看似诱人实则可疑的任务后，一种无形的压力反而更沉重地压在余小天心头。对方既然露出了爪牙，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兄妹如同惊弓之鸟，在这陌生的镇子里，无依无靠，身无长物。
“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余小年小声问道，清澈的眼眸里满是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余小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别怕，小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先安稳下来，把你的身体彻底养好。哥会想到办法的。”
他拿出刚买的米粮和那一小块肉，对妹妹露出一个笑容：“你看，哥今天赚到钱了，还买了肉。你先好好休息，哥去给你熬点肉粥。”
说完，他拿起东西，走出房间，向那打盹的老妪借用了灶房一角简陋的炉灶。生火、淘米、切肉……这些粗活他在青云宗做杂役时早已熟练。很快，一小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肉粥就熬好了。
他将粥端回房间，看着妹妹小口小口吃得香甜，苍白的小脸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心中稍感安慰。只要妹妹安好，再多的艰难他也能扛过去。
喂妹妹吃完粥，又督促她躺下休息后，余小天自己却毫无睡意。他盘膝坐在炕边，再次尝试运转《厚土引气诀》，试图尽快恢复全部灵力，并冲击一下练气四层的瓶颈，哪怕能提升一丝实力，也是好的。
然而，黑岩镇的灵气虽然比荒山野岭稍好，却也依旧稀薄浑浊。土灵之气被大量矿坑逸散的金铁之气和杂乱的人气所干扰，吸收炼化起来事倍功半。灵力增长缓慢得令人心焦。
就在他心神渐渐沉浸，引导着那一丝微弱的土灵之气在经脉中艰难运转时，忽然，他贴身收藏的那块灰扑扑的“顽石”，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厚重的土灵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打了个哈欠般，从顽石内部渗透出一丝，瞬间融入了他正在运转的灵力流中！
这股气息虽微弱，但其品质之高，远超他平日吸收炼化的驳杂灵气，甚至比他之前在那地下灵潭感受到的灵气还要精纯数倍！
轰！
如同干涸的河床涌入一股清泉，余小天只觉浑身一震，那丝精纯的土灵之气瞬间被功法同化吸收，原本缓慢增长的灵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一小截！连右肩伤处的愈合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一丝！
他猛地睁开眼，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这块家传的、被无数人嘲笑为废石的石头，竟然……竟然能自主散发出如此精纯的土灵之气？！
他急忙将顽石从怀里掏出来，捧在手心仔细端详。石头依旧是那副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模样，表面的纹路模糊不清，触手冰凉粗糙，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溢出，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但体内那丝明显壮大了的灵力和加快愈合的伤口，却真切地告诉他，那不是错觉！
余小天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尝试着再次全力运转功法，并将石头紧紧握在手心，集中精神去感应。
然而，这一次，顽石毫无反应。无论他如何催动灵力，如何集中精神，它都沉寂如常。
余小天并不气馁。他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似乎是在他心神沉浸，灵力运转到某个特定状态时，顽石才自发产生了异动。
“难道……这石头需要在我修炼到某种程度，或者满足特定条件时，才会反馈出灵气？”他心中猜测着，激动不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块顽石的价值将无可估量！它简直就是一个随身携带的、可持续的微型灵脉！虽然每次反馈的灵气量似乎不多，但其精纯度极高，对修炼的助益远超想象！
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金手指”！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再次尝试了几次，顽石依旧没有反应。但他并不失望，反而充满了希望。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第三次！他需要更努力地修炼，去摸索触发顽石反馈的规律。
有了这个发现，余小天修炼的动力更加十足。他不再焦躁于外界灵气的稀薄，而是沉下心来，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厚土引气诀》，打磨灵力，感悟功法奥妙，同时也分出一丝心神，时刻感应着掌中顽石的变化。
一夜无话。
第二天，余小天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顽石虽然没有再反馈灵气，但昨日那一丝精纯土灵之气的滋养，让他修为略有精进，伤势也好了七七八八。
他再次出门，这次的目标更加明确——打听所有关于“黑岩矿坑”的消息。既然顽石对土灵之气有反应，而矿坑是土石金铁之气最浓郁的地方，或许在那里，他能找到让顽石再次异动的契机，甚至发现更多奥秘。
他没有再去百味酒肆，而是刻意避开了可能遇到张煜的区域。他来到镇子西头，这里靠近矿坑入口，聚集了大量矿工和与矿坑相关的从业人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粉尘和金属气味，叮叮当当的凿石声、矿车滚动的轰鸣声从远处巨大的矿坑入口不断传来。随处可见穿着破烂、满身污垢的矿工，以及一些负责监督、气息彪悍的监工。
余小天找了一个卖劣质茶水的小摊坐下，花了一枚小黑铁币买了一碗苦涩的茶水，慢慢喝着，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周围矿工们的闲聊。
“妈的，昨天三号矿道又塌方了，砸伤了两个，真是晦气！”
“听说深井那边最近不太平，晚上老是听到怪声，王老五前天晚上值班，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来，说什么看到黑影了……”
“矿帮那帮孙子抽成越来越狠了！辛辛苦苦挖一天，到手就够买几个馍馍！”
“知足吧，至少矿帮还能镇住场子，不然野狼帮那帮杂碎早把矿坑抢了！”
“嘿，你们听说了吗？镇守府好像招募了一批好手，准备组织一次对深井区域的探查，报酬给得贼高！”
“高有啥用？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我可不去，那鬼地方邪门得很……”
零碎的信息汇入余小天的耳中。黑岩矿坑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矿帮把持，抽成严重；矿道环境恶劣，塌方事故频发；深处更有不明邪异事件，令人谈之色变。但与此同时，镇守府似乎有意清理深井区域，正在招募人手。
高风险，往往也伴随着高回报。
余小天心中权衡着。下矿坑做普通矿工，辛苦危险且收入微薄，不是长久之计。但如果能加入镇守府的探查队伍……或许是一次机会？
但他修为低微，又无人引荐，镇守府怎么可能招募他？
正当他思索间，旁边一桌矿工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以啊，现在进矿坑，不光要交‘安全费’给矿帮，还得自己备好‘辟邪符’或者‘驱瘴丹’，不然进了深一点的地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个老矿工唾沫横飞地说着。
“辟邪符？那玩意万符阁卖得死贵！一张最次的‘清心符’都要三枚大黑铁币！谁买得起啊！”另一个年轻矿工抱怨道。
“就是！青囊药铺的‘驱瘴丹’也要两枚大一枚！还不如多买点烈酒实在！”
“嘿嘿，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老矿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镇东头‘刘记符纸铺’的老刘头，他那儿有便宜的‘次符’，效果虽然比万符阁的差不少，持续时间也短，但便宜啊！一枚大黑铁币能买三张呢！对付普通的阴气瘴气勉强够用了！不少老伙计都去他那儿买！”
“次符？”年轻矿工疑惑道，“那是什么？”
“就是画废了的、或者效果不达标的符箓呗！”老矿工解释道，“有些是符文绘制时灵力灌注不足，有些是材料差，威力只有正品的三四成，但便宜啊！咱们穷苦人，讲究个实惠！”
余小天心中一动。次符？价格如此低廉？如果效果真如老矿工所说，对付普通阴气瘴气勉强可用，那对他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目前最担心的就是矿坑深处的阴气侵蚀。若有便宜的辟邪符护身，安全性就能大大提高。
他立刻起身，向那老矿工打听清楚了“刘记符纸铺”的位置，道了声谢，便匆匆赶去。
刘记符纸铺位于镇东一条肮脏的小巷尽头，门面狭小破旧，里面堆满了各种劣质的黄纸、朱砂和半成品的符箓，一个戴着老花镜、干瘦矮小的老头正伏在案上，专心致志地绘制着一张符箓，手法看起来颇为生疏。
见到余小天进来，老头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声音沙哑：“买什么？”
“老人家，听说您这里有……次符？”余小天试探着问道。
老头瞥了他一眼，似乎习以为常，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杂乱地放着几十张绘制好的符箓，但上面的符文光泽黯淡，灵力波动微弱。“清心符、辟邪符、驱虫符都有，一枚大黑铁币三张，自己挑，不保证效果，出门概不负责。”
余小天仔细看去，这些所谓的“次符”，符文线条确实不够流畅，朱砂用料也差，蕴含的灵力稀薄且不稳定。他拿起一张“辟邪符”，尝试着输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嗡……符纸微微亮起一层淡不可见的白光，持续了不到三息就熄灭了。
效果确实很差，激发后形成的辟邪力场恐怕只能维持很短时间，范围也极小。但对于只是需要短暂抵御普通阴气的矿工来说，或许关键时刻能顶一下。
余小天沉吟了一下。他现在只有四枚大黑铁币和两枚小的（昨天买东西花掉一些）。他需要留出住宿和饭钱。
最终，他花了一枚大黑铁币，买了三张“辟邪符”次符。有备无患。
离开刘记符纸铺，余小天又去了一趟青囊药铺附近，远远观察了一下。他看到那个憨厚的青年正在门口吃力地搬运一袋沉重的药材，额头上满是汗水。
余小天目光闪烁，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或许，赚钱和获取信息的突破口，并不在矿坑本身，而在这些相关的辅助行业，甚至……在那个看似憨厚的青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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