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威压，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绝对。
它不像是天残地缺的琴音那般充满了具体的杀伐之气，更像是一种概念，一种规则，一种“天”本身塌陷下来的感觉。
它降临的瞬间，猪笼城寨内所有的声音，无论是劫后余生的欢呼，还是痛苦的呻吟，亦或是林小乐那粗重的喘息，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空气，变得粘稠如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铁砂，沉重而灼痛。摇曳的火光，不再跳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摁住，光线都变得僵硬起来。
猪笼城寨的居民们，刚刚才从胜利的狂喜中挣脱，便一头栽进了更深、更冷的绝望冰渊。他们脸上的笑容凝固，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许多人甚至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生命本能地在向一个更高层次的、绝对的“掠食者”表示臣服。
这是一种来自基因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林小乐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座正在急速下沉的深海潜水器，四面八方都是无穷无尽的、要将他挤压成粉末的恐怖压力。他的“高级体能强化”在这种威压面前，就像是孩童的玩具，脆弱得可笑。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眼前的“战术分析”界面，已经彻底疯狂了。
【警告！警告！检测到超规格维度能量反应！威胁等级判定失败！】
【威胁源：未知（距离：约 7.8 公里）】
【能量指数：ERRoR！数据溢出！】
【武功体系分析：ERRoR！无法解析！】
【弱点分析：？？？】
一连串刺眼的红色“ERRoR”和问号，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林小乐的心脏上。他的金手指，这个他赖以生存的最大依仗，在这个未知的存在面前，第一次，彻底失灵了！
它甚至连分析对方的资格都没有！
“他……他醒了……”
包租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他那张总是从容淡定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面对天命的、无力的苍白。他死死地盯着威压传来的方向，眼神中是林小乐从未见过的、混杂着追忆与绝望的恐惧。
“这个气息……隔了几十年，还是这么让人恶心……”包租婆的声音沙哑，她那只刚刚捏碎天残喉骨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不再是那个泼辣勇悍的包租婆，也不是那个刚猛无俦的小龙女，仿佛变回了几十年前，那个在某个存在阴影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他们二人的反应，比系统那满屏的“ERRoR”，更能说明问题。
林小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一个名字，如同梦魇般浮现在他的脑海。
火云邪神！
他，真的被这些维度干扰者，提前唤醒了！
而更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
“嗒、嗒、嗒……”
整齐划一的皮鞋脚步声，从猪笼城寨唯一的入口处，清晰地传来。在这死寂如坟场的氛围中，这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
很快，黑压压的人潮，如同墨汁般涌入了城寨的庭院。
是斧头帮！
数以百计的黑西装、黑礼帽，手持锋利的斧头，他们默不作声，动作整齐划一，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迅速地占据了所有的出口，将整个猪笼城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狂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宗教狂热的崇敬与肃穆。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斧头帮帮主，琛哥。
此刻的琛哥，与之前判若两人。他手里没有拿斧头，而是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般的兴奋，眼神狂热地望着那股威压传来的方向，仿佛在朝拜自己的神明。
“神雕侠侣，杨过，小龙女。”
琛哥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天残地缺的尸体，仿佛那只是两只无关紧要的蚂蚁。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包租公和包租婆的身上。
“我家‘老祖宗’……醒了。”他用一种咏叹般的调子说道，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自豪，“他老人家说了，不想看到任何不干净的东西，扰了他的雅兴。所以，他给了你们两个选择。”
他顿了顿，享受着所有人那恐惧的目光，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你们两个，自废武功，然后跟我走。当然，还有那个……”他的目光转向林小乐，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那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军师’，老祖宗对他很‘感兴趣’。”
“第二，”他收回手指，摊开了双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残忍，“你们反抗，然后……这里的所有人，鸡犬不留。”
轰！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猪笼城寨居民们那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不……不要杀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包租公，包租婆，救救我们……”
哀嚎声、求饶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刚刚才因为胜利而凝聚起来的士气与勇气，在火云邪神那灭世般的威压与琛哥这毫不留情的最后通牒之下，瞬间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众志成城，不过是一个脆弱的笑话。
包租婆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剧烈地颤抖。她死死地盯着琛哥，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疯子！你们放出那个怪物，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毁了？不，不，不。”琛哥摇了摇手指，笑容愈发癫狂，“是‘净化’！老祖宗将建立新的秩序！一个强者为尊，再也没有规矩的、最纯粹的江湖！而我们，将是新秩序的……使徒！”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个伟大的时代。
包租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他看了一眼身旁愤怒的妻子，又看了看楼上楼下那些哭喊求饶、满脸绝望的街坊邻里。
他的眼神，从挣扎，到痛苦，最终，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握住了包租婆颤抖的手，轻声道：“阿珍，算了吧。”
“什么算了？！”包租婆厉声反问。
“我们斗不过他的。”包租公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再打下去，只会害死所有人。就像……就像当年我们的孩儿一样。我不想再看到这一幕了。”
他转过身，面向琛哥，那挺直了一生的脊梁，在这一刻，似乎微微佝偻了下去。
“我们跟你走。”他平静地说道，“放过这里的人。”
这个决定，让所有斧头帮众都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也让猪孤城寨的居民们，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尽管这希望，是用他们心中“神明”的牺牲换来的。
“不！不行！”
就在这几乎已成定局的时刻，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是林小乐！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身体因为那股恐怖的威压而摇摇欲坠，但他依旧强撑着，站了出来，挡在了神雕侠侣的身前。
“不能投降！投降也是死！”他死死地盯着琛哥，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你以为火云邪神那种疯子，会遵守承诺吗？！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痴和杀人狂！等你们没了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地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只是为了‘清净’！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信誉’这个词！”
林小乐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琛哥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包租公和包租婆也愣住了。他们知道林小乐说的是事实，火云邪神喜怒无常，做事毫无逻辑，指望他遵守承诺，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不投降，又能怎么办呢？
“那你说怎么办？！”包租婆忍不住吼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打？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他老人家一只手打的！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大家一起死吗？！”
“打不过，也要打！”林小乐的眼睛，在这一刻亮得吓人，他那跳脱的性格，在巨大的压力下，反而催生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与决绝！
“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胜利，是时间！”他语速极快，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火云邪神刚刚苏醒，他现在享受的是那股君临天下的‘感觉’，他不会立刻亲自过来！他会先让斧头帮来清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能拖住斧头帮，拖到……拖到最后一刻，就一定还有变数！”
“变数？什么变数？！”包租公追问道，“难道还指望天神下凡吗？”
“没错！就是天神下凡！”林小乐猛地一指身后，那个被抬进屋里、一直昏迷不醒的身影。
“阿星！我们的变数，就是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那间昏暗的屋子。
阿星？那个被打得半死不活、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他能是什么变数？
“你们不明白！”林小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于“剧透”的、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他的任督二脉已经被打通，只是还差最后一点‘刺激’就能彻底觉醒！火云邪神这股恐怖的威压，对我们是折磨，但对他，却是最好的‘催化剂’！只要我们能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等他醒来，他就能学会那传说中的……如来神掌！”
如来神掌？！
这四个字，比“火云邪神”更具神话色彩！如果说火云邪神是人间的“武学终点”，那如来神掌，就是真正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佛武技”！
包租公和包租婆彻底被镇住了。他们看着林小乐，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笃定，那么的狂热，仿佛他亲眼见过那一幕的发生。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那个小混混，真的是传说中的武学奇才？
“一派胡言！”琛哥在最初的震惊后，发出了不屑的嗤笑，“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如来神掌？你怎么不说他是玉皇大帝转世？给我上！先拿下那个妖言惑众的小子！”
他一声令下，离得最近的十几个斧头帮众，立刻举起明晃晃的斧头，狞笑着冲向了林小乐！
“住手！”
包租婆暴喝一声，身影一闪，已经挡在了林小乐身前。她看着丈夫，眼神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已经化为了视死如归的决然。
“过儿！他说得对！我们退隐了半辈子，窝囊了半辈子！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站着死！我信这小子一次！”
包租公看着妻子眼中的烈火，又看了看那个虽然浑身颤抖，却依旧死死护在阿星门口的林小乐，心中那潭死水，终于再次沸腾了起来！
是啊，逃了半辈子，怕了半辈子，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守护不了。
今天，就算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为了心中那点不甘磨灭的侠义，也该轰轰烈烈地，再战一次！
“好！”他仰天长啸，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天而起，竟将火云邪神那恐怖的威压，都冲淡了一丝，“阿珍！今天，你我夫妻，就再战一次江湖！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神雕侠侣’！”
话音未落，他二人已如猛虎下山，一左一右，冲入了斧头帮的人群之中！
一瞬间，惨叫声、筋骨断裂声、兵器碰撞声，响彻整个庭院！
神雕侠侣，在明知必死无疑的情况下，爆发出了远超之前的、最璀璨的战力！他们不再留手，招招致命！包租婆的铁线拳刚猛无俦，每一拳都将一人轰飞，骨断筋折；包租公的太极拳圆转化劲，所过之处，斧头帮众如同喝醉了酒般东倒西歪，纷纷倒地不起。
他们二人，就像是两台无情的绞肉机，在黑色的浪潮中，硬生生杀出了一片血路！
琛哥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在知道了火云邪神的存在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爆发出了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废物！都是废物！”他气急败坏地吼道，“给我用枪！用枪！”
后排的斧头帮众立刻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场中那两道纵横捭阖的身影。
而林小乐，在包租公婆冲出去的瞬间，就一头扎进了阿星所在的房间！他反手关上房门，用一张沉重的桌子死死抵住。
他冲到床边，看着依旧昏迷的阿星。此刻的阿星，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变得悠长而平稳，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
林小乐将手，轻轻地放在了阿星的胸口。
一股微弱、却又无比精纯、无比温暖的内力，正在他的体内，缓缓地、坚定地流淌着。这股内力，正在与外界那股邪恶、冰冷的威压，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林小乐的猜测，是对的！
火云邪神的压力，正在成为阿星破茧成蝶的最后一道催化剂！
“阿星！阿星哥！你听得到吗？！”林小乐趴在他耳边，焦急地大喊，“外面快顶不住了！包租公包租婆快死了！所有人都快死了！你他妈再不醒来，就等着给我们所有人收尸吧！你的如来神掌呢？你的主角光环呢？赶紧开挂啊大哥！！！”
他语无伦次地喊着，用尽了一切他能想到的、能刺激到对方的词汇。
然而，阿星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屋外，枪声，已经响了。
“砰！砰！砰！”
夹杂着包租婆那惊天动地的怒吼——狮吼功！
林小乐的心，沉到了谷底。
时间，真的……来不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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