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郊的“醉仙楼”并不以富丽堂皇着称，它以清幽雅致和绝佳的景致闻名。秦烈选了一间临湖的雅座，竹帘半卷，清风拂面，隔绝了市井的喧嚣，成为一个暂时远离纷争的私人天地。
苏锦绣依约前来，她今日换下了一贯的军装和便于行动的服饰，穿了一件浅青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柔美。她知道，这与其说是赴宴，不如说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的“私人议会”。
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素菜，清淡得宜。秦烈亲自为她斟了一杯清茶，动作自然而娴熟，不见半点平日里在朝堂上的雷厉风行。
“苏局长，请。”秦烈微笑着说，眼神里没有军务统筹司总理大臣的威严，只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柔和。
苏锦绣接过茶，轻声道谢，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她习惯了在电台的嗡鸣和密码的跳动中与他并肩作战，却从未想过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与他独处。
“秦大人，您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她试探性地问道。
秦烈靠向椅背，姿态放松，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确实不错。一场漂亮的胜利，总能让人身心舒畅。金融战结束了，他们的白银乖乖回笼，黄金也送来了不少，最重要的是，我们彻底掐住了他们在橡胶上的命门。现在，他们继续打下去，就等于是在为我们做工。”
他端起茶杯，目光深远，像是透过竹帘看到了遥远的欧洲战场。“他们以为自己在下棋，却不知，棋盘上的‘车’和‘马’，都是我事先摆好的。”
苏锦绣赞同地点头：“各国已经发来了急电，要求立刻恢复丝绸的出口。他们本土的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因为失去了大乾的优质丝绸而怨声载道，这比军事上的损失更让他们难以忍受。”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军事上的损失，可以用爱国主义来弥补；但生活品质的下降，会直接动摇统治者的根基。”秦烈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回归了今日的核心议题：“黄金到手了，下一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春笋，示意她用餐，语气却变得更加低沉和严肃。
“这批黄金，我不会用来继续购买他们的老旧技术。我们已经得到了核心的骨架，现在要的是血肉和灵魂。”
苏锦绣眼神一亮，她知道秦烈又要开始他的“鬼才”布局了。
“您的意思是……”
“人。”秦烈吐出一个字。“苏局长，你最清楚，我们所有的技术进步，无论是飞艇、潜艇还是无线电，都不是靠我们自己闭门造车得来的，而是靠你和你的情报网，从西方列强那儿‘拿’来的。但拿来的东西，永远只是二手货，我们永远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
“我要的，是让我们领先。”
秦烈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雄心。“这笔天价黄金，将全部用于一项代号为‘归巢计划’的秘密项目。我要你配合我的特务处，动用一切渠道，将那些流落在海外、在列强实验室里打下手、被压制、被歧视的大乾工程师、科学家、工匠，统统给我请回来！”
“我要用这批黄金，给他们最高的薪水，最好的实验室，最先进的设备，以及只有在大乾才能得到的尊重！”
苏锦绣的心脏猛地一跳。她一直以为秦烈会用这笔财富去扩大军工生产规模，没想到他将目光放在了最核心、最长远的战略资源上——人才。这批黄金，不是用来打赢一场战争，而是用来赢得一个时代。
“‘归巢计划’……这将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苏锦绣迅速从情感中抽离，回到了情报局长的身份。“这些人才，对于欧洲各国来说，是比黄金和技术图纸更珍贵的财富。一旦发现有人试图带走他们，必定会遭到拦截甚至暗杀。”
“所以我才需要你。”秦烈抬手，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你拥有最快的通讯网络和最安全的情报渠道。你来制定撤离路线，你来负责沿途的掩护和接应。你是这个计划的总指挥。”
苏锦绣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所有的疑虑和疲惫都被一股强大的电流驱散。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她最高的信任和最重的担子。
“我明白，秦大人。我保证，会将您需要的每一位人才，毫发无损地带回大乾，为他们插上‘归巢’的翅膀。”她眼神坚定，反握住了他的手，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秦烈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眼中充满了欣赏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柔情。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这短暂的亲密，让两人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心跳。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刚才问我的‘私人事情’。”秦烈突然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郑重。
苏锦绣屏住呼吸，脸颊微微泛红。“秦大人，您不必……”
“不，我需要谈。”秦烈打断她，眼神极为认真。“我们之间的关系，远远超出了工作范畴。我对你……的感情，我很清楚。但你也很清楚，我现在的位置，身负着大乾亿万百姓的未来。每一天，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无数双黑手想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不能在你我之间建立任何正式的、公开的联系，那会将你置于比我更危险的境地。我不能让你成为我的软肋，更不能让你成为敌人威胁我的工具。”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重新拿起茶杯，眼中带着一丝沉痛的克制：“我曾说过，等我把这堆积如山的财富，变成足以震慑全世界的和平底气，我就能休息了。到那时，我腾出来的时间，首先要做的，就是为你我正名。”
“在那个太平盛世到来之前，你我只能以‘总理大臣’和‘情报局长’的身份共事。你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也是我最隐秘的、唯一的牵挂。请你理解我的克制，它不是犹豫，而是保护。”
苏锦绣听着这番话，眼睛微微泛红，心头却暖得像要融化。她要的从来不是花前月下，而是他宏伟蓝图中的一个确定位置。他的“保护”，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珍贵。
“我理解，秦大人。”她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坚定。“只要大乾强大，只要您安好，苏锦绣愿意永远做您隐秘的‘深海之眼’，和您并肩走到胜利的那一天。”
秦烈满足地笑了，他知道，他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最值得信任的盟友。
就在这充满温情和战略部署的雅座之中，雅座外的竹帘被一位身着特务处制服的侍卫轻轻拨开。
侍卫快步走到秦烈身旁，递上一个火漆封印的密筒，脸色凝重：“大人，这是来自英吉利海峡方向的最高级急件，使用了我们最新的三重加密算法，刚刚才破译完成。”
秦烈脸色一变，立刻打开了密筒。他迅速浏览了里面的内容，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的柔情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森寒杀意。
密函内容很简单，却极其震撼：
“欧洲各国已在秘密会议上达成《雅典娜协定》，正式宣布成立军事同盟，矛头直指大乾。其首要目标，是联手摧毁大乾的‘天空利维坦’，并刺杀军务统筹司总理大臣秦烈。第一批刺杀队伍，已于半月前秘密潜入大乾境内。”
“好啊。”秦烈将密函缓缓放在桌上，发出的声音比刚才的茶杯声都要轻柔，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们是觉得，用金钱赎回了他们的俘虏，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拿我的命了。”
他转头看向苏锦绣，刚才所有的温情和承诺，都瞬间转化成了冰冷的战意。
“苏局长，‘归巢计划’暂时押后。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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