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观坐落于京城东隅,毗邻一片古木参天的园林,环境清幽,香火虽不鼎盛,却自有一股沉淀了岁月的宁静与庄严。当微服简从的萧景琰在柳文渊及数名精锐影卫的暗中护卫下踏入观门时,早已接到消息的凌虚子已静候在庭院中的一株苍劲古松下。
月色如水,洒在道人青色的道袍上,衬得他越发仙风道骨。他见到萧景琰,并未行大礼,只是打了个稽首,神色平和:“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凌虚子,见过陛下。”
萧景琰此刻无心计较虚礼,直接抬手虚扶:“道长不必多礼。道长远道而来,愿助朕平定妖邪,朕心甚慰,感激不尽。”他目光扫过凌虚子腰间那柄古朴长剑,以及他身后一名弟子手中捧着的、用明黄色绸缎覆盖的长条形物体,心知那便是传说中的“镇魔杵”。
“陛下为天下苍生计,贫道略尽绵力,乃是本分。”凌虚子声音温润,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还请陛下移步静室详谈。”
三人进入一间陈设简朴,却一尘不染的静室,柳文渊亲自守在门外。室内只点着一盏清油灯,光线昏黄,却更显静谧。
“道长在信中提到血傀,不知对此邪物了解多少?”萧景琰开门见山。
凌虚子神色凝重了几分:“血傀之术,源于上古魔道,以无尽怨念、精血、生魂为基,辅以极阴之地与秘法炼制,大成者近乎不死不灭,凶戾无比,以吞噬生灵精气、尤其是身具灵韵或特殊体质者为食,用以壮大自身。此物一出,必是赤地千里,生灵涂炭之兆。”
萧景琰心中一沉,凌虚子的描述与玄玳真人所言及他们亲历的完全吻合,甚至更为严重。“近乎不死不灭”六字,更是让他压力倍增。
“道长可知克制之法?”
“血傀至阴至邪,寻常刀兵、道法难伤其根本。需以至阳至正之力克制、净化。”凌虚子缓缓道,“其一,便是皇道龙气。陛下身负一国气运,龙气浩荡,乃天下至阳至正之力的一种显化,对邪祟有天然压制。然,龙气虽强,却需引导,且范围受限,难以时刻针对一点。”
萧景琰点头,这点他已从流珠身上看到端倪。
“其二,便是如慈航静斋玄玳道友那般,修行精深玄门正宗功法,以精纯法力辅以特定法宝、符箓,亦可与之周旋。但此法对施术者要求极高,且若邪物过于强大,便有反噬之危。”
“其三,”凌虚子目光落在弟子捧着的物体上,“便是借助专克邪魔的法宝。贫道此次下山,奉师命携来本门传承之宝‘镇魔杵’。此杵乃采首山之铜,融太阳精金,经三代祖师以本命真火祭炼一甲子而成,内蕴纯阳破邪之力,对阴邪鬼物、魔道傀儡有奇效。或可重创那血傀核心,破其不灭之基。”
萧景琰眼中希望之光更盛:“镇魔杵!有此宝在,何愁血傀不除!”
凌虚子却微微摇头:“陛下,法宝虽利,亦需人用。催动镇魔杵需消耗大量纯阳真气,且需寻得良机,击中血傀核心方可见效。那血傀狡诈凶悍,不会束手待毙。更何况……”他顿了顿,看向萧景琰,“贫道入京时,隐约感应到,那血傀气息比师门记载中更为暴戾强大,恐怕其操纵者还动用了其他禁忌手段增强其实力,例如……幽冥魂玉之类汇聚千古煞气之物。”
萧景琰脸色微变,凌虚子竟连幽冥魂玉都知晓!“道长明鉴,朕亦怀疑永嘉侯府动用了此等邪物。”
“若真如此,事情更为棘手。”凌虚子沉吟道,“幽冥魂玉中的古战场煞气,能极大提升血傀的凶性与防御,甚至可能让其衍生出新的诡异能力。单凭镇魔杵,恐难竟全功。”
“那该如何是好?”萧景琰追问。
“需多方合力。”凌虚子目光湛然,“陛下之龙气,玄玳道友之玄门正法,贫道与镇魔杵,以及……那位身负净灵之体,并得龙气加持的姑娘。净灵之体秉承天地清灵,与龙气相辅相成,其净化之力对血傀的克制,或许犹在镇魔杵的纯阳破邪之上,只是她如今修为尚浅,未能完全发挥。若能将其力量引导至极致,或可成为决胜关键。”
萧景琰深以为然,流珠的重要性再次被拔高。“道长所言极是。只是玄玳真人仍在闭关疗伤,而流珠……虽进步神速,毕竟时日尚短。”
“玄玳道友的伤势,贫道或可助其一臂之力。”凌虚子道,“我太虚观有一门‘纯阳渡厄诀’,最擅驱除阴煞邪毒。至于那位流珠姑娘,贫道愿倾囊相授,指点她如何更有效地运用净灵之力与龙气,助她尽快成长。”
萧景琰大喜:“若能得道长相助,实乃大雍之幸!朕即刻安排道长入宫!”
“陛下稍安勿躁。”凌虚子摆手,“贫道入京,恐怕已被那邪术操纵者察觉。此时大张旗鼓入宫,反会打草惊蛇,令其狗急跳墙。不如暂且隐秘行事,贫道先在此静观其变,陛下可让流珠姑娘秘密前来清微观,由贫道先行指点。待玄玳道友伤势稳定,或那邪物按捺不住主动现身之时,再行雷霆一击。”
萧景琰略一思索,便知凌虚子考虑周全。“就依道长之言。明日,朕便安排流珠出宫前来。”
……
就在萧景琰与凌虚子密会的同时,永嘉侯府地下密室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赵文轩面前的血光水镜剧烈波动,镜中除了代表流珠的那个让他憎恶的明亮光点外,在城东方向,赫然多了一团如同小太阳般、散发着令他神魂都在战栗的纯阳正气!
“太虚观……是太虚观的牛鼻子!他们竟然也插手了!”赵文轩面容扭曲,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利,“还有那纯阳法宝的气息……是镇魔杵!他们连镇魔杵都带来了!”
他猛地看向血池中气息已然稳定,周身黑色纹路更加深邃、骨刺狰狞泛着幽光的血傀。借助幽冥魂玉的力量,血傀确实实力大进,但面对专门克制邪魔的镇魔杵,以及可能联手的太虚观高人和皇宫力量,他心中没有丝毫把握。
“不能再等了……必须在他们联合起来之前,先下手为强!只要吞噬了净灵之体,血傀便能发生质的蜕变,届时就算镇魔杵,也未必不能抗衡!”赵文轩眼中疯狂之色达到顶点,“萧景琰,这是你逼我的!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走到密室一角,启动了一个隐秘的机关。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小的隔间。隔间内没有血池,只有一座小小的、以黑色玉石砌成的祭坛。祭坛上,供奉着一截约莫尺长、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诡异骨骼,骨骼表面天然生长着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血色符文。
这是“魇魔骨”,是比幽冥魂玉更加诡异危险的魔道至宝,据说来自域外天魔,能扭曲心神,制造幻象,侵蚀神魂,甚至短距离内撬动空间!但使用它的代价也极其巨大,每动用一次,都会大量消耗使用者的生命本源和神魂之力。
赵文轩原本打算将其作为最后的底牌,但此刻,他已然顾不上了。
他割开手腕,将鲜血滴落在魇魔骨上。漆黑的骨骼仿佛苏醒的巨兽,贪婪地吸收着鲜血,表面的血色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妖异的光芒。一股扭曲、混乱、充满恶意的气息弥漫开来,连旁边的血傀都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发出了低沉的呜咽。
“以吾之血魂为引,魇魔之力,听吾号令!”赵文轩念动着拗口邪异的咒文,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但他眼中的疯狂却愈演愈烈,“目标,皇宫慈宁宫西偏殿,流珠!制造无尽梦魇,扭曲空间壁垒,为血傀打开通道!我要让她在绝望中被吞噬!”
……
皇宫,慈宁宫西偏殿。
流珠刚刚结束晚间的修炼,感觉体内的灵核又凝实了一分,对净世灵光的掌控也越发纯熟。她走到绘春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绘春依旧恬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守护的信念。
“绘春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那些邪祟,绝不会得逞。”她轻声自语。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一股毫无征兆的、极致的阴冷瞬间笼罩了整个偏殿!油灯的光芒猛地摇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变得黯淡昏黄。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窥视感从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回事?”流珠心中一紧,立刻警觉,体内灵韵瞬间提起。
下一刻,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熟悉的宫殿墙壁如同蜡般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翻滚的血色迷雾!迷雾中,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若隐若现,发出凄厉的哀嚎。阴风怒号,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怨念,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心神。
是幻术?还是……?
流珠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她试图催动净世灵光驱散这诡异的景象,却发现周围的空间似乎被某种力量禁锢了,她的灵韵运转变得滞涩困难!同时,一股强烈的心悸感袭来,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正在强行突破空间,向她靠近!
“不好!”流珠脸色大变,她知道,永嘉侯府的攻击来了!而且这一次,手段更加诡异莫测!
她强行凝聚心神,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灵韵的鲜血喷出,在空中化作一个简单的破邪符印,暂时稳住了周身三尺内的空间,但那血色的梦魇世界依旧在不断侵蚀。
与此同时,在西偏殿外的阴影中,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荡漾,一道暗红色的、周身覆盖着黑色纹路、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身影,缓缓地、如同从地狱中爬出般,显露出了狰狞的形态——血傀!
它那双猩红的眸子,瞬间就锁定了殿内正在抵抗梦魇的流珠,发出了贪婪而兴奋的嘶吼!
魇魔骨的力量,不仅制造了困住流珠的梦魇幻境,更是短暂地扭曲了皇宫大阵对空间的防护,为血傀打开了一条直通慈宁宫内部的临时通道!
真正的致命危机,就在今夜,毫无征兆地降临!
殿外的影卫也瞬间察觉到了那冲天而起的邪气和空间异常,警哨声凄厉响起!柳文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顶,看到那正在凝实的血傀,以及殿内被血色迷雾笼罩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敌袭!保护流珠姑娘!”柳文渊厉声长啸,长剑出鞘,化作一道惊鸿,率先斩向血傀!
皇宫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一场围绕着流珠生死存亡的、前所未有的激烈战斗,在这深夜的慈宁宫外,骤然爆发!而身处梦魇核心的流珠,能否在血傀突破防线前,挣脱这诡异的束缚?远在清微观的凌虚子,又是否能及时感应到这边的剧变?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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