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皖南的茅屋里,陆寒已将所有“传声”的机巧之物化为灰烬,装进了那个粗陶罐子。
他把罐子递给谢卓颜,说:“如果有一天,再也没有孩子讲这个故事了,如果天下人都忘了雁门关外那场雪……你就把它打开。”
谢卓颜接过,感受着余温,问:“那要是他们一直讲下去呢?”陆寒望着夜色中的桃林,声音轻得像一根钉子:“那就永不。”
黎明时分,两行足迹沿着溪流向南,越来越淡,直至被晨风吹落的花瓣掩埋。
世间再无说书人陆寒。
数月后,江南临水小镇。
茶铺里人声嘈杂,伙计穿梭,茶客们嗑着瓜子,唾沫横飞。
一个少年走上了那方摇晃的木台。
他眼睛蒙着黑布,手里没有醒木,只有一根折来的枯树枝。
少年没说话,只用枯枝在满是茶渍的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笃。
笃。
笃。
声音不大,却极干脆。
喧闹的茶铺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瞬间静了下来。
“话说那年雁门关外,大雪三日不停……” 少年的声音带着未褪的稚气,却有股穿透人心的定力,“有个说书人闭了嘴,可风太大,把他的故事吹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台下的角落里,一个还没桌腿高的小儿正趴在地上。
他缺了两颗门牙,手里捏着根从灶膛里偷出来的炭条,正专心致志地在墙根那片斑驳的白灰上画画。
画技拙劣,线条歪七扭八,但他画得很认真。
画上是一个人撑着一把破伞,站在漫天大雪里,身后是无数像星星一样的小点。
小儿一边画,一边哼哼着不成曲调的调子,含混不清,却字字清晰:“哑巴也会打更,瞎子也能写史……”
少年,便是那“阿哑”,蒙眼,却拥有着陆寒的记忆。
他已经第三日登台了。
陈伯,这位青弋镇茶铺的老板,曾是雁门关军户遗属,左耳失聪,右耳专听“真话”。
昨夜,他按例撤走醒木匣时,手一摸,摸到了匣底的一道刮痕。
那刮痕的纹路,竟与赵小满逃难时那个破陶罐的纹路如出一辙,出自同一窑口。
他心头一震,却未声张。
今早,他将新焙的松针茶换作旧年雁门关雪水沏的冻顶。
茶汤微浊,浮着细如墨丝的絮状物。
阿哑饮尽后,喉结微动,开口首句,竟带三叠回音:“话说那年雁门关外……”
满座茶客齐齐偏头——鸦雀无声,可自己耳中分明多出两道低语,一似陆寒冷冽的嗓音,一似谢卓颜剑鸣的余震。
那是“言灵化境”的初步显现,是故事的种子在听者心中生根发芽。
茶铺后巷,炭笔崽(那缺牙小儿)正蹲着,用烧焦的柳枝模仿着阿哑的手势,在墙上临摹。
他画得认真,像是在勾勒一段消失的历史。
陈伯踱步过来,随手递给他半块麦芽糖,随口问道:“你咋记得住‘哑鼓童谣’第七段换气处?”
炭笔崽舔着糖,没有直接回答。
他突然仰起头,用指甲在青砖上刮出了“叮、嗒、咚”三声节奏。
陈伯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正是当年雁门关更鼓校准音叉的基准频次!
全军唯有杨业亲授的十二名老兵懂得,而他们,皆殁于黑水峪的伏击。
这孩童,他仅仅是听到风吹过残墙的声音,竟就凭本能复原了这失传的律动?
夜色渐沉,暴雨如注。
杨无邪,这位金风细雨楼的总管,病愈初返,奉苏梦枕密令南下,调查那所谓的“言灵异象”。
他未去投宿客栈,而是径直闯入了茶铺的柴房。
掀开厚厚的腐稻草,他发现地下竟埋着半截断鼓槌。
那鼓槌的槌头,嵌着三枚铜钉,排列方式,竟与他在少林寺塔林中见过的达摩洞古柏根系图完全一致。
他撬出那铜钉,蘸着雨水,在掌心写了一个“楚”字。
墨色未干,那铜钉的尖端竟渗出淡青色的锈迹——这颜色,与慧能大师所携山泉样本遇铁变色反应,一模一样!
慧能大师,这位少林知客僧,今黄昏时分也抵店了。
陈伯依旧递上他的冻顶茶。
两人静坐了半炷香的功夫,周遭只剩下雨打芭蕉的声音。
忽然,慧能倾茶入地。
那茶水沿着门槛石缝漫过,竟在青苔上显出淡绿色的字迹:“玉碎处,声不绝”。
陈伯心中一凛,他起身,取来火钳,拨开灶膛里的灰烬。
底下压着半页烧剩下的《辽史·兵志》,边角处,赫然印着与那铜钉锈迹同源的青斑。
风在敲板,故事在继续,而那些隐藏的线索,正一点点被这些看似不经意间的“巧合”串联起来。
雁门关的残雪,陆寒的离去,孩童的歌谣,古老的律动,以及这暗藏玄机的茶铺,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秘密。
子夜时分,江南的雨丝愈发密了,将那小小的茶铺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寂静里。
白日里喧闹的食客早已散尽,只剩下陈伯在昏黄的油灯下,默默地擦拭着那张满是茶渍的桌子。
蒙着眼的少年阿哑,此刻独自坐在空荡的木台上,怀里抱着那根枯枝,仿佛还是白日里那个讲故事的人,又仿佛只是个等待着下一次风起吹动他故事的孤魂。
“笃…笃…”
窗户被轻轻叩响,声音微不可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窗户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翻了进来,他就是那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炭笔崽”。
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一落地便悄悄挪到阿哑身边,塞给他一枚裹着油纸的核桃。
阿哑顺着炭笔崽冰凉的小手,接过那枚核桃,指尖传来油纸的韧性。
他捏开核桃,指腹摩挲着,发现里面的仁肉完好无损,但那空空的壳内壁,却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蝇头小楷。
他甚至不需要点灯,仅仅是凭着那超乎常人的记忆和耳力,便能“看”清楚那上面写的是什么——竟然是当年楚相玉向契丹的耶律大石密报雁门关布防的原始手稿!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手稿的末尾,赫然盖着半枚“平南将军印”,那印泥的成分,竟然与之前发现的铜钉锈迹、山泉样本的青斑,甚至灶灰显字,如出一辙!
阿哑二话不说,将那枚刻着密信的核桃缓缓含入口中。
冰凉的触感,和着油纸特有的气味,让他喉结微动。
他用舌尖小心翼翼地抵住那些凸起的刻痕,无声地咀嚼着,仿佛要将这烫手的秘密,连同那段屈辱的历史,一起吞咽下去。
就在这时,窗外院子里一根老桃树的枝丫忽然“咔嚓”一声断裂,几片带着雨水的桃子砸在屋瓦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像是被谁狠狠拍下的一声惊堂木。
阿哑的眼睛在黑布后面微微眯起,炭笔崽也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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