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边缘，林夜垂首而立，看似恭顺，实则体内气血微微翻涌。那红衣女子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那声“叫花子”，像一根根尖刺，扎在他刚刚因抵达安全之地而稍显松弛的心防上。
他来自一个知识爆炸、人人至少在表面上平等的世界，何曾受过这等当面折辱？更何况，他怀揣洞天之秘，历经生死搏杀，心气早已不同往日。
杂役？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在这里扫地挑水！
陈校尉与那红衣女子似乎正在交谈什么，声音不高，林夜听不真切。只见那红衣女子偶尔瞥过来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与不耐。
不多时，一名穿着灰色短打、像是司内杂役头目的人小跑过来，对着林夜不耐烦地招招手：“新来的？跟我走，给你安排住处和活计。”
林夜脚步未动，目光却看向了陈校尉的方向。
恰在此时，陈校尉似乎结束了谈话，转身走来，对那杂役头目淡淡道：“先不急。给他找身干净衣服，吃点东西。”
杂役头目一愣，连忙躬身称是，有些诧异地看了林夜一眼。陈校尉亲自吩咐照顾一个新人杂役，这可是少见。
陈校尉的目光再次落到林夜身上，玄铁面罩看不出表情：“恢复一下体力。一炷香后，校场测力碑，让我看看你砸死妖狼的力气，有几分水准。”
果然要试！
林夜心中凛然，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入门考验。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大人！”
那红衣女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弧度，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了过来。她身边的几名年轻武者也停止了训练，纷纷聚拢，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测力碑？就他？”
“怕是连三百斤都打不出来吧？那可是入门标准。”
“啧啧，陈校尉怎么会对这种货色感兴趣？”
窃窃私语声传来，充满了嘲弄。
林夜充耳不闻，跟着杂役头目到旁边匆匆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又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冷硬的馒头，喝了一大碗水。食物下肚，洞天暖流自行运转，快速消化吸收，疲惫感迅速消退，力量重新充盈身体。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
校场中央，立着一排黝黑的石碑，上面刻着清晰的刻度，从五百斤一直到数千斤不等。这便是测力碑。
陈校尉、红衣女子以及一群看热闹的武者都站在不远处。
“去吧。”陈校尉言简意赅。
林夜走到最左边那块最低五百斤起步的测力碑前，凝神静气。他能感受到身后那些怀疑、讥诮的目光。
不能藏拙，但也绝不能暴露洞天的全部。必须展现出足够惊人、却又在“合理”范围内的天赋，才能引起重视，摆脱杂役的身份。
他回忆着之前搏杀时发力的感觉，调动起体内那远超普通少年的气力，腰马合一，低喝一声，一拳猛地轰向石碑！
砰！
一声闷响！
黝黑的石碑微微震颤了一下，上面的刻度指针猛地向上弹起，划过五百斤，轻松越过六百斤、七百斤……最终稳稳地停在了——
八百五十斤！
哗！
场边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那几个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年轻武者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嘲弄僵住了。
“八…八百五？！”
“这…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这力气，都快赶上一些练皮肉的好手了！”
那红衣女子抱着双臂的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秀眉微挑，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讶异。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少年，竟有如此蛮力？难道真是在生死间激发了潜能？
陈校尉面具下的目光微微闪动，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尚可。反应与速度呢？”
他的话音刚落，校场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破空尖啸！
只见一名正在练习移动靶的武者似乎失手，一支脱靶的利箭竟歪歪斜斜，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林夜所在的方向爆射而来！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有人惊呼。
那红衣女子眼神一凝，脚下微动，却似乎来不及出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林夜！
这一箭，看似意外，但在这镇魔司内，又何尝不是一种更隐蔽的试探？测试他在突发危机下的本能反应！
电光火石间，林夜根本来不及思考！
在那利箭破空声传入耳中的刹那，他心脏深处的洞天本能地一震！一股热流瞬间涌向双眼与双耳！
世界在他的感知中仿佛瞬间慢了一拍！那支箭的轨迹、速度、甚至带起的气流扰动，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
同时，身体在那股热流的驱动下，做出了远超平时训练所能及的反应！他没有试图徒手去接那根本不可能接住的箭，也没有狼狈地扑倒在地，而是——
间不容发之际，他的身体以一个微小而精准的角度向后微微一仰，同时头部向左侧偏转！
咻！
那支利箭带着冰冷的寒意，几乎是擦着他的右侧脸颊飞过！锋利的箭镞甚至削断了他几根扬起的发丝，最终“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了他身后的木桩之上，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整个过程发生在眨眼之间！
快！准！险！
场边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名“失手”的武者，以及正准备出手的红衣女子。
这反应……太快了！太冷静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村民该有的临场反应！那瞬间展现出的对危险的预判和身体的协调性，分明是经历过多次生死搏杀才能磨砺出的本能！
陈校尉按在刀柄上的手指，无声地松开了。他看着林夜，目光深邃。
林夜缓缓站直身体，右侧脸颊被箭风刮出一道细微的血痕。他抬手轻轻抹去血珠，目光平静地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又看向陈校尉和红衣女子，没有说话。
但那平静的目光，却让之前嘲讽他的几个年轻武者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红衣女子脸上的轻蔑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惊疑和审视。她上下打量着林夜，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少年。
“反应不错。”陈校尉再次开口，打破了寂静，“看来，你砸死那头妖狼，并非全靠运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红衣女子：“柳百户，你麾下巡卒上次任务折损两人，正好缺员。此人，暂且补入你队中，如何？”
那红衣柳百户闻言，眉头再次蹙起，显然对接收这个来历不明、又透着古怪的少年心存抵触。但陈校尉亲自发话，且这少年刚才确实展现出了不凡的素质，她沉吟片刻，冷冷瞥了林夜一眼：
“既然校尉大人发话，卑职遵命。不过，在我麾下，若是跟不上训练，拖了后腿，照样滚回去做杂役！”
林夜心中一定，知道自己终于初步通过了考验，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抱拳：“林夜，遵命！”
柳百户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身对那群年轻武者喝道：“看什么看！继续训练！今日移动靶全部加练五十次！”
校场上再次响起弓弦震动和呼喝之声，只是那些看向林夜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
陈校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夜一眼，转身离去。
林夜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那道细微的刺痛，听着周围嘈杂的训练声，知道自己在这镇魔司的第一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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