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竹鸣惊鹊夜》
夜色如墨,将花溪村温柔地包裹,只留下几点稀疏的灯火和断续的虫鸣。花家的后院深处,却有一簇微光在竹影掩映下顽强地跳动着,伴随着极轻微的、富有现代节奏感的敲击声。
陈巧儿正蹲在地上,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她手中摆弄着几根削磨得极其光滑坚韧的竹片、柔韧的藤条,还有从村里铁匠那里软磨硬泡换来的一些边角料铁器。借着地上那盏小油灯昏黄的光,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盛着另一个世界的星辰。
“这里……卡榫的角度还得再调整一度半,”她低声自语,指尖灵巧地拨弄着一个精巧的机关结构,“触发线要用浸过桐油的麻线,更隐蔽也更耐用。”
穿越而来,那些曾在纪录片和兴趣社团里学来的知识,从未像此刻这般鲜活而至关重要。物理学原理、简易机械结构、甚至是对本地材料的物性理解,都在她脑中飞速整合、重构。她不是在制作古老的陷阱,而是在有限的条件下,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应急工程设计”。
“巧儿……”一声轻唤如同夜风拂过,花七姑提着一个小小食篮,悄步走来。她看到巧儿那副全身心投入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与骄傲交织的复杂情愫。她放下篮子,拿出一块温热的粗布,轻轻替巧儿拭去额角的汗水。“夜深了,歇歇吧。我给你带了点饼子。”
巧儿抬起头,对上七姑担忧的目光,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创造的兴奋和守护的决心。“马上就好,最后一步。七姑,你看,”她拉着七姑蹲下,指着地上那不起眼的装置,语气带着几分献宝似的雀跃,“这叫‘惊雀竹鸣’,只要有人绊到这根几乎看不见的藤丝,两侧压弯的竹子弹起来,会带动这些竹片高速撞击,发出很大的噼啪声,像鞭炮一样,既能吓唬人,又能当警报。”
七姑看着那看似简单却蕴含巧思的机关,又看看巧儿那双因为连日劳作而有些粗糙的手,心头一热,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巧儿沾着竹屑的手。“巧儿,你怎会懂得这些……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依赖与仰慕。
巧儿反握住她的手,现代人的灵魂让她脱口而出:“哪是什么仙女,这都是……都是以前在书上瞎看的,再加上被逼到这份上了,脑子就格外好使。”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七姑,“为了你,我脑子能比以前好使十倍。”
直白的话语让七姑霎时红了脸颊,好在夜色深沉遮掩了过去,但那份悸动却清晰地在两人交握的手心传递。寂静的夜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种无言的誓约在油灯摇曳的光晕中悄然缔结。她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寻常姐妹,在这巨大的外部压力下,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共生共荣。
就在这时——
“啪嚓!哎哟——!”
一声并不响亮但极其清脆的竹裂声,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痛呼,猛地从后院靠近篱笆的外围传来!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也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方才那片刻的温馨。
巧儿和七姑的脸色同时一变。
“触发了!”巧儿低喝一声,眼神瞬间从温柔转为锐利,她猛地吹熄油灯,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不是野兽,野兽不会叫‘哎哟’!”
几乎是本能反应,巧儿一把将七姑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身边一根一头削尖了的硬木长棍——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防身矛”。七姑的心跳如擂鼓,但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慌乱,只是紧紧抓住巧儿的衣角,屏住呼吸,努力睁大眼睛适应黑暗,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中,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挣扎声和几句压得极低的、气急败坏的咒骂。
“妈的!什么鬼东西!” “嘶……脚好像扭了……快帮我弄开这破竹子!”
两个压低的男声,粗鲁而慌乱。
是李员外的人!他们竟然真的连夜摸来了!而且一来就“中了头彩”!
巧儿的心沉了下去,但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奇异的兴奋感也随之升起。来了,终于来了!测试的机会,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送上了门。
她轻轻捏了捏七姑的手示意她别动,自己则猫着腰,借助熟悉的地形,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了几步,试图看清来人的情况和数量。七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响动都可能带来更大的危险。
篱笆外,两个黑影正狼狈不堪。其中一个抱着脚踝坐在地上,另一个正手忙脚乱地想解开缠绕在他脚踝上的藤索和断裂的竹片。那“惊雀竹鸣”机关虽然主要是发声报警,但弹起的竹竿和设置的绊索也足以让毫无防备的闯入者吃个小亏。
“蠢货!小声点!”其中一个似乎是小头目的低声呵斥同伴,“是想把全村人都吵醒吗?!”
“王、王哥,这地方邪门啊……怎么会有这玩意儿?”受伤的那个声音带着痛楚和惊疑。
“闭嘴!肯定是那姓陈的丫头搞的鬼!员外猜得没错,这丫头片子果然有问题!”被称作王哥的人语气凶狠,却也不敢大声,“快点!弄开了赶紧进去瞧瞧!员外说了,先探探路,最好能抓点那花七姑的把柄,看她是不是真如外面传的那样不检点……”
黑暗中的陈巧儿听得真切,心头火起。果然是为了败坏七姑名声而来!其心可诛!
她冷静地估算着形势。对方两人,一伤一慌。自己这边,有地利,有准备,但七姑在旁,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硬拼不明智。
一个更“有趣”的念头闪过巧儿的脑海。她记得,在前方小径的岔路口,靠近那棵老槐树的地方,她还设置了一个……
她悄然后退,拉过七姑,在她耳边用气声急速说道:“七姑,你躲到柴垛后面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我去给他们引个‘好去处’。”
七姑惊恐地抓住她的胳膊,摇头。
“信我!”巧儿的眼神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不敢小觑我们。”
不等七姑再反对,巧儿轻轻挣脱,从地上抓起一小把早就准备好的干土屑。她深吸一口气,故意朝着那两人的方向,弄出了一点轻微的脚步声。
“谁?!”王哥立刻警觉地抬头望来。
巧儿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迅速向老槐树的方向跑去。
“那边!有人跑了!肯定是听到动静了!追!”王哥立刻判断,也顾不得脚受伤的同伴了,“说不定就是那花七姑!抓住她!”
他拔腿就追,另一个一瘸一拐地也想跟上。
巧儿刻意控制着速度,既不让对方立刻追上,又不让他们跟丢,像一条灵巧的鱼,引着身后的鲨鱼游向预设的陷阱区域。
老槐树的虬枝在夜空中张牙舞爪。岔路口,月光勉强能照亮一点路径。
王哥追得急,眼看前面那模糊的身影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心中一阵狂喜,加速冲了过去——根本没留意脚下地面有些微的异样,一根近乎透明的细线在离地一寸的高度微微颤动。
就在他的脚绊上那根线的瞬间!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响动。
下一秒,旁边一棵小树的树冠猛地一抖,一个用柔软枝条编成的巨大网兜,兜里装着无数枯枝败叶和——巧儿特意收集的、味道极其“浓郁”的、混合了某种腐殖土和动物遗留物的“特殊填料”——铺天盖地地荡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将冲过来的王哥罩了个正着!
“噗——!哎呦!什么玩意儿?!呸!呸!”王哥被这突如其来、重量不大但冲击力十足的“天降大礼”砸得晕头转向,更可怕的是那网兜里散发出的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将他淹没,呛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疯狂地吐着口水,试图摆脱罩在头上的、沾满污秽的网子。
跟在后头那个瘸腿的爪牙看到这诡异又可怕的一幕,吓得猛地停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头目在网兜里疯狂挣扎、臭气熏天,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巧儿在远处阴影里停下,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嗯,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这个“荡秋千臭气包”可是她结合了弹性势能和化学(臭味)攻击的得意之作。
她故意用一种经过伪装的、嘶哑难辨的声音,朝着那边冷冷地抛下一句:“李员外的走狗!听着!花七姑有山神庇佑!巧工娘子在此!再敢来犯,下次荡下来的就不是树叶,是削尖的竹子!滚!”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山里显得空灵而诡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那瘸腿的爪牙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臭气熏天的头目,怪叫一声,转身就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王哥好不容易从恶臭的网兜里挣脱出来,听到那话,又看到同伴逃跑,自己也吓得心胆俱裂,哪还敢停留,拖着摔疼的身体,带着一身难以忍受的恶臭,也跟着狼狈逃窜,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后院柴垛后,花七姑紧紧捂着嘴,方才那惊险又带着几分滑稽的一幕她看得不甚真切,但那股随风飘来的隐隐臭味和对方狼狈逃窜的动静却清晰可辨。她的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自豪感汹涌地填满了胸腔。巧儿……她真的做到了!
危机暂时解除。陈巧儿回到七姑身边,两人紧紧相拥,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微颤抖,那是恐惧过后肾上腺素飙升的余波。
“解决了,”巧儿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带着一丝笑意,“暂时。”
然而,她的眉头却缓缓蹙起。她拉着七姑,走到方才那两个爪牙中伏的地方。油灯再次被点燃,光线照亮了一片狼藉——挣扎的痕迹、散落的臭烘烘的填料、还有……
巧儿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忽然定格。在一处被踩乱的泥土上,半枚清晰的鞋印旁,掉落了一样小小的、在油灯下反射着微弱哑光的东西。
那不是山野之物,也不是村里人常用的。
那是一枚材质低劣、做工却略显精致的铜质腰牌扣,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图案,沾着一点新鲜的泥土。
陈巧儿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树枝将那枚扣子拨弄过来,捡起。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
扣子的背面,没有任何标识。但正面,却刻着一个模糊的、却让巧儿心猛地一沉的图案——那似乎不是寻常的花鸟鱼虫,而更像是一种……獠牙狰狞的兽首纹样?这绝非普通家仆会用的东西。
李员外派来的人,身上怎么会掉落下带着这种明显带有某种组织或特殊标识意味的物品?
一个更深的疑窦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入巧儿的心间。
今夜来的,真的仅仅是李员外家两个普通的恶仆吗?
这枚意外掉落的腰牌扣,像一道无声的惊雷,预示着眼前的麻烦,可能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夜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山雨欲来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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