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在外墙下的阴影倚靠着休息,汗水浸透的制服让她觉得浑身黏腻,气味也有点熏人。
可是这种情况下多层衣服也算是多层保障,难闻又算得了什么,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只是喝一口冰镇的乌龙茶。
她回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在田里能跟成年野猪过两手的“女版人猿泰山”,别看自己外表瘦弱,当年的自己体力一点也不输同龄的体育生。
常年的爬山和务农的经历,锻炼出了强壮的心肺和稳定的核心力量,只可惜这些年缺乏运动,再加上读书和工作繁忙,到如今自己居然跑个区区几百米也精疲力尽。
不过她倒是自己忽略了,刚刚下楼和平台上遇到危险时,她的心脏已经鼓得像被攥在手的鸟雀,脉搏快的像是要随时冲出身体。
如果不是她的身体素质好,光这两段路的身心刺激叠加起来足以让普通人身体当场力竭了。
她把手按压在锁骨下方,试图让狂跳的频率缓和,连着深呼吸了数次,她的气息逐渐平稳,那种随时要昏厥的疲惫感也慢慢褪去。
她撑着墙缓缓站起身,甩了甩有些乳酸堆积的腿,原地开始了伸展。
“我这心脏跟跑了场马拉松似的”
她自嘲着摇了摇头,随后分析了下现在的处境,自己已经到达照片中的教师宿舍楼下。
张老师她们在三层,而一层的玻璃门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也说明里面很危险,甚至论程度可能比起女生宿舍还要当仁不让。
也就是说,自己需要穿越两层,到达三楼那个靠窗的房间,救出张老师几人,然后再带着她们从楼梯间下来,返回一楼。
她祈祷这些留下血手印的主人在临死前跑回了四楼以上,千万别把感染者吸引在一二层。
而且自己的防身武器丢了,这下难道要赤手空拳去救人吗,虽说那个陈雯只怕不是用根空心杆子就能逼退的存在。
可手上有个东西总比没有强,但凡遇到贴身的情况,只怕自己有三头六臂也不够感染者吃两顿饱饭的……
环顾了下四周,扫过门口这一片空旷的平地,在掠过一座小的可怜的保安值岗亭时,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透过窗户的玻璃,在反光下隐隐约约一个圆形的物体正在桌上静静的躺着,墙上还靠着一根防暴叉。
她快步来到保安亭前,刚想摸上门把手,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绕到旁边一扇打开的窗前踮起脚来,身子往里微微探去,确认了桌子底下也没有人后,才放心的开门进入。
保安室的通风做的很好,桌上的风扇还在运作,能看得出来原来这里执勤的保安挺爱干净,灰桌和地面基本上没有任何私人的杂物,那个备用的黑色的防爆盾就这么躺在桌上。
秦溪用手握住盾后的把手,拿起来掂量了下,还可以,是自己能承受的范围。
随后她又拿起墙边倚着的防暴叉,思考了会,又放了回去。
既然自己已经拿了防爆盾了,这个防爆叉又很明显不是自己单手就能使得动的东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随后她刚要失望的举着盾离开,转身余光却仿佛瞥见门后有什么短棍样的东西吊着,她好奇的拉开门,将东西取了下来。
入手金属的触感很冰,她翻转了下,看到一个简单的白色商标,上面第一行小字写着“民用防身电棍”。
秦溪仔细看了看说明,这是民用电棍,所以电压控制在五万伏下,输出电流不超过6毫安,可以短暂使接触者肌肉麻痹,但是对人体不会造成永久性伤害。
“够用,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要是有警用的就好了。”
在电棍旁还挂着一套安保的制服,秦溪看了看快要腌的入味的衣服,反正这会也没人。
她果断的一把脱下撇到了一旁,被汗水凝结成块的头发被她简单的用橡皮筋扎起,换上了这套温南安保。
把电棍插在了腰扣上的束带上,最后把人家配套的帽子一扣。
“齐活”秦溪满意的拉扯了下有些宽松的制服下摆,对着玻璃上的倒影敬了个礼。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有没有机会再下来,这也算是最后的自娱自乐了。
最后检查了下束带已经系紧,她走出保安亭,轻轻的拉上了门,来到了教师宿舍那扇布满血迹的玻璃门前,唯一干净的地方倒映出她的脸。
先前的轻松和笑意已经消失不见,此刻只剩下一个坚毅勇敢的女人,和赴汤蹈火的决绝。
她的手贴在玻璃上,轻轻的推动,阻力从门上传来,这个玻璃门果然是被锁死了。
她抬头看了看门套顶上的相连处,圆形的信号灯正在闪烁,教师宿舍的大门由电力控制,跟她所在的那栋教师宿舍一样。
不过她有办法,曾经她看到过宵禁后回宿舍的学生,这帮小子鬼点子是真多,他们在研究宿舍的门禁的规律后,发现推的话阻力太大是进不去的。
但是如果用拉的方式,而且是迅速发力的话,只要掌握窍门,就能扯开电力锁的束缚。
秦溪也不知道这是学校批发来的门质量太差,还是那帮小子年轻力壮。
这扇教师宿舍的电门也是一样的型号,根据那帮小子后来在教导处交代,这个电门锁的阻力是有强弱的变化的。
三个时间点是电力最弱的时候,分别是凌晨六点前,正午,夜里十二点。
五指在金属把手上按序合拢,秦溪心中开始默念倒计时。
她的肩膀下沉,随着默念三声结束,身体带动手臂猛的发力,大门传来金属摩擦的嘶啦声,活了快三十年的秦溪在一刻终于理解了功夫片里寸拳的以点破面。
“还真有用啊……年轻人就是办法多。”
随着大门被打开,一阵来自大楼内的穿堂风拂过秦溪的身体,随后是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这味道浓郁的像是经过了某种发酵,饶是经历了女生宿舍惨烈光景的秦溪,在这糟糕的空气面前还是直皱眉。
整个入户大堂有些昏暗,灰白的光只能透过高处的一扇方窗投进屋内,形成一道切割地面的锋利光带,把简单的空间劈出光暗。
脱落的墙皮与油漆裂纹隐藏在阴影处,靠近楼梯间的老旧灯在有节奏的闪烁,暖光下地面的血迹若隐若现。
秦溪的胸腔在隐隐发闷,潮湿闷热的环境不禁让她感到压抑。
空气中混杂的气味释放出危险的信号,霉味和铁锈味融合后带着苦涩钻入鼻腔,内部的黏膜轻微的发痒。
经过初步的观察,这栋大楼应该与自己所住的宿舍结构相似,一楼的入户大堂除了包管的尺寸偏大,以及多了几张脱皮露出海绵的破沙发,其余基本一致。
严格来说,算是镜像户型,自己的宿舍一样能套用到这里。
她从进入这里就有一点疑惑,这里的血腥味浓郁的仿佛凝成实体,但是却看不到任何的残肢断臂和尸体。
她尝试从地面的血迹找出一些线索,却发现这里除了大量受伤后血液喷溅的遗留,看不到任何沾血的脚步和打斗的痕迹,就像是……
在一瞬间尸骨无存了。
她左手举起防爆盾,缓缓抽出腰间的电棍,解开一层层的卡扣。
她此刻非常感谢设计师把它的长度规划的非常好,三段卡扣的支撑,让它最大的拉伸距离能达到60cm。
这让它同时具备了甩棍和劈砸的功能。这多少给了秦溪一些聊胜于无的安全感,至少不用担心电压对感染者没什么用的尴尬。
按照镜像户型的规律,楼梯间门旁左拐应该有一个电梯间。
她把电棍竖起,警惕的护在身前,往前的每一步都像是真空中的慢动作, 前脚掌缓缓踩实后脚跟才衔接着放下,动作轻柔的像踩在单薄的冰面,鞋面纹理与石材的摩擦被开了静音。
视线越过墙面的拐角,秦溪贴着墙面探头。
在阳角的线条后,不出所料,铜色金属边套的造型和黑色显示屏上的2F验证了猜想,这里果然有电梯间。而且整个一楼都没有感染者,很好。
秦溪回头看了眼身侧虚掩的楼梯间通道门,蹑手蹑脚的上前,把电棍立在墙边,拉住把手轻轻的关上,随后再拿起电棍,放心的转身来到电梯前。
既然有电梯,那就方便很多,现在自己对楼梯间有种条件反射的厌恶感,如果没必要,实在是不想再去赌一把。
按下楼层按钮,液压装置的低沉的启动声传来,老旧的电梯开始在嗡鸣中下降,机械的震颤声在电梯井中反复荡开,坐电梯也是一种赌博。
当金属的门缝中漏出微弱的冷光,叮的一声,门开了。
电梯内,led的灯带围绕在顶部发出阵阵电流声,正对的落地玻璃上,一个戴着安保帽子的女子正在谨慎的朝内窥探。
“嗯?没人,也没血迹,居然还挺干净的。”
秦溪纳闷的收起电棍,步入电梯内。冷气从出风口灌满了轿厢,混杂着一股金属生锈的气味。
盯着一旁发光的楼层按钮,秦溪进入了短暂的思考,她并不鲁莽,相反,她比一般人要更加警觉,冷静下来后判断力也更敏锐。
首先,张老师一行人被困三楼,按照常理,既然一楼和电梯内没有感染者,她们完全可以坐电梯来到大堂逃生。
可是她们没有,反而选择在窗口求救,这说明三楼的楼道内并不安全,甚至可能从她们的位置到走廊内完全没有到达电梯的可能性。
她回想她们的窗口位置和电梯井的距离,中间大概有十五米到二十米,相隔大概三四个房间。
回廊的宽度参考自己的宿舍,应该是两米左右,如果这段路程中有感染者,那简直就是避无可避。
而楼梯间按照这个对比,应该就在她们房间的右侧,隔着一个房间,既然他们也放弃了这个选择,那一至三层的楼梯间说不定也有危险。
考虑到张老师的腿情况特殊,也许她不方便下楼梯也是原因之一,两个单纯的学生不肯放弃行动不便的老师,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秦溪琢磨了利害关系后,果断按下了四层的开关。
假设镜像户型的条件完全成立,那按照自己宿舍四层的功能性设计,这里的四楼就应该也是洗衣房和公共设施间。
理论上来讲,异变的那天深夜,这里有人的几率最小,除非有人喜欢凌晨洗衣服或者用跑步机。
当然,也不排除后来会有人抱着同样的想法来这躲避感染者。
自己从四楼的楼梯间往下层走,这样进入楼道后跟张老师宿舍的距离最近,操作空间也更大,到时候抱着张老师带着孩子们再迂回到四楼。
“能行,一定能行,相信自己”
电梯楼层不断的攀升,气压变化下耳膜有轻微的涨感,秦溪几乎是平贴于电梯的一侧,尽量不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正门口。
自己可以通过电梯玻璃的倒影来判断开门后的空间是否安全,这样即使有问题也还有回旋的余地。
随着短促的金属摩擦声从轿厢外传来,黑色显示屏上提示四层到了。
幸好宿舍电梯没有商场那种响亮的电子提示音,要不开门了如果有感染者,那跟提醒人家开餐了有什么分别。
金属门向两侧推开,秦溪的手停在打开的按钮上。
透过电梯内玻璃的反射,昏暗空旷的四楼在眼前缓缓展开,电梯的光线穿越阴影,隐约间能看到一个开放式洗衣房的轮廓。
在等待了将近两分钟后,眼见确实没什么动静,秦溪赶在电梯的蜂鸣器响起警报前松开了按钮,举起盾进入了四层。
电梯的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冷白的光束在脚下收缩,直至完全消失,把四楼又还给了一片昏暗。
秦溪左手持盾,右手抽出电棍,弓着身子前进,脚步比在大堂时更加小心。
洗衣房外侧的窗被木板封砌,缝隙中漏进室内的光线成了唯一的照明,看样子是装修到了一半,封窗后还没来得及动工。
一旁的墙上挂着锈蚀的消防器材,秦溪走过一排排的滚筒洗衣机,里面还放着些皱巴巴的浣洗过的裤袜。
仔细的检查过后,确认了各个阴影处并没有隐藏的危险。秦溪穿过与洗衣房共用的承重墙,进入了旁边的公共健身区域。
好在这里的窗并没有封砌,只有一卷百叶窗帘稍微遮盖了光线。
几副哑铃散落在蓝色的橡皮垫上,跑步机数量不多,甚至还能隐约闻到残留的汗味,她抬脚跨过这些锈迹斑斑的器材,来到了深处的楼梯间门前。
厚重的消防楼梯门紧闭着,秦溪思索了番,还是决定慎重,她把电棍放在一旁,返回健身区域拧下了一片5kg左右的哑铃片,提溜着来到门前。
随着门把手被轻轻的拧动,大门被推开了一点缝隙,她把哑铃片塞进门与门套间夹住,留下十公分左右的距离,通过这个夹缝对外先进行初步的观察。
在这十公分的视野中,表面粗粝的水泥踏步在眼前向下延伸,墙壁内水管经过水流的震颤在狭小的空中内回荡,能隐约看到一些米色乳胶漆的墙面上被血迹大面积的泼洒。
这里肯定经历过追逐和屠杀,所幸的是目光所及内并没有感染者的身影。
“有可以操作的空间,这一段没有感染者,只要我够安静够谨慎,没问题的,我没问题的……”
秦溪在内心强烈的自我暗示后,鼓足勇气再次推动大门的缝隙。
在角度来到45度的斜角后,确认自己可以穿过,用脚抵住门,抓起放在一旁的电棍,侧着身子挤入。
这种老旧的消防门在超过一定角度后就会摩擦过机械阻尼发出“嘶”的尖锐声响。
秦溪可不敢在现在的楼梯间发出这种噪音,如果被吸引来的感染者们前后夹击,那在这种特殊的地形里,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她现在只敢留出微小的缝隙供自己通过,她已经在焦虑等会怎么带着行动不便的张老师无声的通过这里了。
转念又想,也许离开时可以稍微大胆点,毕竟只要进了门,坐电梯到一楼就可以逃生了,这么厚重的消防门总不能一下就被拆了吧。
穿过身子后,轻轻的松手让门和哑铃片继续保留着夹角,这样既避免了关门的声响,也为之后的逃生提供便利,她要为一切的可能性做足准备。
秦溪在楼梯间缓缓直起身子,看了眼墙壁。
她发现除了喷溅的血迹,在左侧的漆面上还有着几个椭圆形状的坑洞,边缘非常粗糙,不像是电工预留的什么开关点位,透过这几个坑能看到墙体内部的水泥,裂纹在表面遍布。
秦溪并不了解建筑土木这方面的知识,也许是最近装修,工人用来埋什么线打的洞吧。
没有时间留给她研究土木这个夕阳行业了,秦溪必须趁着现在楼梯间没有感染者的空档,赶紧行动。
她手扶着墙面,把身体的重量支撑点放在胳膊,以一种倾斜的滑稽姿势一步一步下楼,就像走钢索的表演者一样盯着脚面,确保自己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当她跨过最后一节踏步,站在三楼的转角平台时,她最后回望了眼来时路,心中感叹,自己当初等通知书都没有今天走这段楼梯这么紧张。
当手握在金属把手传回坚硬的质感,秦溪明白接下来的路会是最为凶险的一段。
她这辈子最瞧不起的就是赌博,可她的人生总是被迫站在赌桌前,寒窗十二年赌未来,起早贪黑的四年赌前途,现在站在门前赌命。
这位最虔诚的命运“信徒”,缓缓推开大门的缝隙,准备迎接她最后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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